客厅外的走廊上,郑飞鸾背靠着墙壁,无声地笑了。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实在是程修性子太急,没等他走远就缠着何岸问东问西,硬生生勾回了他的脚步。而隔墙听到的这些,确实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他以为自己正在慢慢贴近何岸的心,假以时日,总有被接纳的一天,却不想何岸只是在等他热情耗尽。
但是……但是何岸,你低估了我追回你的决心。
我怎么会腻呢?
即使信息素完全不契合,我想要的o也只有你啊。
雨停了,短暂的凉意随雨而去,湿气久积不散,落昙镇的夏日又闷热起来。
一眨眼到了六月,暑热凶猛如虎,红莓西点屋挂出了“冰爽新饮”的大幅广告,有蓝莓、抹茶与覆盆子三种口味,还有鲜榨果汁、杏仁碎冰激凌与乌龙茶蛋糕。青果客栈的三位老板享受vip待遇,何岸每天午睡起来,打开客厅冰箱,总能看到里头整整齐齐摆着三杯印有红莓logo的饮品。
他选了一杯,插好吸管,一口下去甜津津的,解渴又消暑。
心里却越发不解了。
都半年了,郑飞鸾非但一点想走的迹象也没有,还往这小打小闹的西点屋里投入了十二分心思,像是当真要长久经营下去。前些天闲聊时,郑飞鸾谈起了下半年的秋冬计划,说打算把中式桂花糕和红豆糯米糕加进菜单,再添几款热饮,甚至还研究起了明年夏天的安排,说要推陈出新,不能和今年的重复了。
明年……
他难道真想在落昙镇定居吗?
何岸趴在凉席上,托着腮帮子,面露忧愁。铃兰抱着小鸡崽坐在对面,跟个不倒翁似的摇来晃去,何岸戳了戳她的脚心,问道:“铃兰,他不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呀。”
铃兰怕痒,一下子把脚缩了回去,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仰倒,骨碌打了个滚。
夏季虫豸滋生,客栈临河,不堪其扰。
这天清早,郑飞鸾洗漱完更衣出门,刚下了几阶楼梯,对面一扇门突然开了。何岸惨白着面孔冲出来,见到他,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凄声喊道:“飞……飞鸾!”
“怎么了?!”
他以为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单手撑住栏杆,飞身往楼梯下一跃,稳稳落到了地上。等冲进屋内,顺着何岸所指的方向一瞧,他几乎要被自己看到的东西逗笑了----床头灯灯罩上落了一只圆甲虫,约莫栗子大小,油黑发亮,正侧着身子慢慢往旁边爬。
郑飞鸾回头问:“你怕这个?”
何岸连看都不敢看,捂着眼睛缩在门边,结巴道:“抓、抓、抓走啊!”
郑飞鸾哑然一笑,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叠在掌心,徒手罩住那甲虫,包裹起来,拿去客栈外放生。经过何岸身边时,何岸一记哆嗦,盯着郑飞鸾那只手连退五步,生怕那甲虫突破重围飞出来似的。
郑飞鸾见状,起了逗一逗何岸的坏心思。
他放生完虫子回来,故意左手虚握成拳,掩在身后,假装掌心藏了什么的样子。走到何岸跟前时,趁他放松警惕的功夫,突然将手伸到他眼皮底下,作势就要打开。
“啊啊啊!”
啪!
o惊恐至极,大声尖叫,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郑飞鸾捂住脸,有点犯蒙:“我……我开玩笑的。”
说着慢慢松开了手掌,里头果真空无一物。何岸惊魂未定,呼吸急促地瞪了他一会儿,脸上乍红乍白,冷不丁反手又给了一巴掌,打得尤为清脆。
郑飞鸾的脸肿了一上午。
那天直到夜里,何岸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恨的。
第二天中午去办续住的时候,郑飞鸾已经做好了下跪的准备----他死活都没想明白自己昨天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逗何岸玩。要是何岸余怨未消,不准他再住下去,那他长达半年的努力就要葬送在这不知轻重的玩笑上了。
好在何岸不计前嫌,咬着唇,寒着脸,仍是给了他一天。
郑飞鸾由此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意识,唯恐何岸哪天心情不好,搬出旧账来翻一翻,以致安稳日子不能长远,便破天荒地提出想把下半年的入住手续一次性办了。
何岸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你自己说的,每次只要一天就够了,怕给多了会影响你自律。”
郑飞鸾一头栽进了自己挖的坑里,简直痛苦万分:“我觉得,我……已经很自律了。”
“是么”
郑飞鸾立刻低头:“我错了。”
“喏。”
何岸伸出手,交还了郑飞鸾的证件,下巴微微昂扬,不容商榷的样子。
程修作为旁观者,在客厅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坐他腿上专心舔毛的六百六受到波及,连肚皮脂肪都在一层层抖动。
郑飞鸾无功而返,颇为怅然地回到了红莓西点屋。
客人点了单,他手上做着咖啡,却心不在焉,一会儿想念着何岸俊俏的面容,觉得那气恼记仇的模样特别可爱,一会儿又回忆着昨天有幸踏入的那间卧室,觉得父女俩住的地方很是温馨,令人心神向往。
他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