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以他的性格不会去,可是嘟着嘴一定要去的那个人是辛辰。大雨刚停,城市的渍水缓缓退去,满地狼藉。她感冒刚好,摇着他的手撒娇,“就去看一眼:我同学说站在马路上就能看到轮船浮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拒绝她?
防汛形势十分严峻。不停紧张搬运草垫沙包等防洪装备的人流车流,与一路之满指指点点的市民形成了鲜明对比。路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混杂在这种无所事事的人群之中:想到父亲这段时间该会如何殚精竭虑,不禁忧心。然而侧头看着两眼亮晶晶呈易兴奋地掂起脚尖望向江面的辛辰,他的心却莫名一松,将她抱起来举高一点儿,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路非脸上因回忆而起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刺痛了纪若栎。她牵动嘴角,讥诮地也笑了,“记得那年旧金山那边举办号称规模最大的国庆日焰火晚会,所有同学都去了,只有你不愿意去。”
“那不一样啊,那时别人的节日罢了。”
“所以你的这个开心好像不止于看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奇观吧。”
“你批评过我,说我从来把自己包裹得严实,从来没主动对你说起过去。“路非坦然看向纪若栎,”对不起,若栎。不是我存心隐瞒什么,只是你这么聪明,自然也能看得出,我所有不愿意放弃的回忆,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与一个人有关系。我没办法把这些和别人分享。”
“我聪明吗?我看我迟钝得可以,才会陷进对你的感情里不能自拔。可是又迟钝得不够彻底,才骗不了自己继续下去。”纪若栎只能自嘲。3q手打
“我们都法骗自己,若栎,我试过自欺,以为我能和其他人一样,让过去的事过去,接受生活的安排,做一份驾轻就熟的工作,忙碌得恰到好外,既有坐在重要位置的感觉,又不至于耗尽心力,然后和一个宽容体贴的女孩子结婚,享受通常意义的幸福。可是我错了。就算没有和她再次相遇,我的心总有一个缺口。我自己没有幸福感,更不可能带给你幸福。我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
纪若栎没法再维持那点儿不知是对人还是对已的嘲讽了。路非从来诚恳,但他的诚恳从来都是有所保留的。眼前面前总是内敛的男人突然放弃一向的克制态度,在她面前裸露他关于往昔回忆的小小神往、痛楚与无奈,她不能不意识到,这个坦白提前所未有的姿态,似乎代表他已经放下了所有不确定,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她只能将一个叹息硬生生咽了回去。
“三个月前从美国回来以后,你就开始不断跟我说抱歉对不起。算了,我们留点儿以后见面的余地,路非。我已经请姐姐的秘书给我订了明天回北京的机票。”纪若栎拿起酒杯浅啜一口,凝视着他,“谢谢你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是路非想要的结束,但他当然没法释然。他沉默片刻,“我明天过来送你去机场。”
第二天,路非接了纪若栎,开车到机场。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走进航站楼,路非蓦地停住脚步——辛辰与林乐清正坐在一侧休息区,都穿着灰色t恤和牛仔裤,意态悠闲地聊着天,身边搁着大大小小几个行李箱包。
路非放下纪若栎的行李箱,说声“对不起”,匆匆过去。
“小辰.你准备去哪里?”他一手按在辛辰肩上,声音压抑而低沉。
辛辰只觉得肩头突然重重一沉,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林乐清便笑着说:“路非,你好。合欢是来送我的。”
路非的神情放松下来,徐徐收回手,停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是来送人的,清,你要回美国吗?”
“是的。我快开学了,不能再赖着不走了。”
路非点点头,“一路顺风,乐清。我先失陪。”
辛辰不经意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纪若栎,架着副大墨镜,看不出表情地对着她这边。路非走过去,与她说了几句什么,拎起她身边的行李箱,两人一同走向换登机牌的柜台。
林乐清笑道:“他真是紧张你。你吓到他了。他肯定以为你打算不声不响玩失踪,甚至更槽糕,是跟我私奔。”3q手打
辛辰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个雅兴。我要有一点儿拐带你私奔的意思,你爸爸敢放我一个人来送你吗?哎,对了,你跟你爸说话的口气还那么生硬。”
刚才辛辰与林乐清在他家楼下碰面。林乐清坚持拒绝他父亲林跃庆开车送他,一边拦出租车,一边说:“你上去吧。到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点儿没有依依惜别之情。林跃庆只好叮嘱他路上注意,跟他和辛辰说了再见。
三年前在西安住院时,辛辰就诧异过,看着性格那么开朗随和的林乐清,对赶去照顾他的父亲却十分冷淡,两个人时常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林乐清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着摇头,“你现在看到的还好。他以前对不起我妈妈。我十五岁的时候,妈妈和他离了婚,带着我和妹妹移民加拿大。后来他年年去看我们,我始终不爱理他。”
“过去的事就算了。我觉得他很紧张你才是真的。”
“是呀,我们被从秦岭抬下去的时候,你昏迷了,我可醒着。看到他胡子拉碴扑过来的样子,好像老了好多,我就想,我跟他怄气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儿。我妈都不怪他了,妹妹更是和他亲热,只有我,不知道放不下什么,端了那么久。”林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