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谁家在哪个方向似乎不是需要解释的问题,邹乙双手攥着斜挎包的背带感受李木森晃着悠闲地脚步不经意的蹭到自己胳膊的身体,夏日薄薄的衬衫传递着对方温热的体温,邹乙是有些近距离恐惧症的,但是眼下的这些不经意的碰触那么让他留恋,那些越来越频繁的接触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到心底的轻微震颤,他好想这样与李木森并排走着,走进夕阳垂山的暮色中,走进世界的尽头里,走出他冰冻自己十几年寂寞孤单的内心……
但是,再这么走下去会闹笑话吧,因为离家越来越远了……
邹乙扶了扶眼镜腿,“我家快到了,那个……再见。”转身走开的邹乙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如何与人亲近,多少有点埋怨自己。回身看着远去的李木森,衬衫翻飞的衣角,夏日傍晚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斜斜长长的……邹乙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掉转头,向回家的方向走去……不会有结果的,那就不要开始!
回家后的邹乙开始感冒,很重的感冒,烧得糊里糊涂的,吃什么吐什么,嗓子肿的说不出话,每天喝点流食,邹妈妈跟学校请了三天的假,咕哝着这孩子从来不感冒怎么病以来这么吓人。烧得不省人事的邹乙躺在床上,好似灵魂出窍神游了一圈了一样,他颠倒虚无的意识里,李木森穿着格子衫像浮在水面上般侧躺着的背影,挥之不去……
这是邹乙跟李木森有关的第一次感冒,他没想到那个最初出现在他神志不清的梦境中的男孩子,就像他纠缠不放的过敏原,在他今后的生命里再而三的出现……
邹乙是个早熟的人,很早很早的早熟,他心智上的那份成熟与生俱来,似乎下生就身带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七岁时就背着大人躲在厚厚的窗帘后偷看红楼梦,十二岁时就不再喜欢村上春树,上了高中,他最喜欢的作家是三岛由纪夫……
于是当小学三年级跟着父母看大明宫词的时候,太子李宏上演的那段艰难晦涩的同性之爱让纯朴的父母都莫名其妙时,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像是无师自通一样的一切了然于胸,通体震颤,这是邹乙最初的一种带着宿命感的自我认知,潦草,仓促,但是足以拨动幼时邹乙心中的一处安稳了十年的弦,这种原始的感知绯红了少年年轻的面孔,于是十岁的邹乙暗暗在心里警戒自己,死也不要说出去,这是自己和自己,关于自己的最大秘密。
初中安稳的毕业了,邹乙个性不是冷漠,他也伤感也舍不得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热情不起来,他还没离开学校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怀念这里,正如他怀念他走过的每个地方。
关于李木森,他不知道,那次英语竞赛过后两个人没怎么接触过,偶尔在校园里碰到的时候李木森会很开心的跟他打招呼,他局促的笑笑,因为传闻中的李木森从来不跟人这么热情的招呼,这种特别对待让他不知所措。
从某种程度上说,李木森是少年时期邹乙第一个感知到自己对同性有着原始渴望的真实个体,他是个很会压抑自己的孩子,繁忙的初三生活里他偶尔会怀念那个午后侧躺在桌子上的背影,也会不自觉的回忆起两人并行时自己心脏陌生却美好的悸动。少年懵懂的意识里,他把那天下午的一切放大成了一个丰富完整的故事,故事的结尾被幻想成了数种不同的可能,无一例外的情意绵密。然而幻想终归幻想,邹乙把这类的幻想定义为“精神上的放逐”,放逐过后的邹乙从来都理智的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有自己的计划,计划里自己会努力的完成学业,考上一流的大学,拥有稳固的社会地位,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让社会和家人接受自己性取向的局面形成之前,他必须不遗余力的充实自己,让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百分之百强大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在这之前,一切不过是愚蠢的躁动。
中考从来不是邹乙要上心的问题,他被市重点录取是万无一失,中考结束后邹乙推辞了班长组织的集体毕业旅行,他一个人去了乡下的奶奶家,当他悠然自在的躺在北方农村夜晚的矮墙上看夜空时,他会畅想高中生活,他想象的高中生活是美好的,因为距离他离开家独自生活的未来迈进了最后一步,那美好的生活里他偶尔会想到李木森,李木森也被市重点录取了,又可以在球场上看见他野马一样的身影,走廊里看见他阳光温暖的笑容,想到这邹乙会不自觉的笑一下,再笑一下,他翻个身把脸埋在枕着的胳膊弯儿里,夏日夜晚的蛐蛐声也跟着他笑弯的眼睛清亮悠扬起来了…
随着假期生活的结束,高中报道第一天,校门口张贴的分班表上,一年四班第一排第二名,邹乙;一年四班第四排第五名,李木森……
邹乙彻底傻眼了。
☆、有空我教你弹钢琴吧
第二章有空我教你弹钢琴吧
高中生活总体上是让人奋进和新鲜的,严格却充实的军训还在继续,邹乙按部就班的继续自己平静的生活,关于即将和李木森生活学习在同一个教室里这件让人提起来就暂时缺氧的事情,邹乙自我解释为他寂寞放松警惕时,那个孤独骄傲的背影不小心闯进了自己思维和意识范围内。
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误会,都会过去的,他要大踏步的向自由和自主的未来迈进,现在的一切,还并不存在自己可以掌控和决定的范围里,因而,是危险的,是必须要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