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后的追兵不下百数,且都是身形剽悍的契丹人。再看来人,却是浑身欲血,头盔碎裂,披头散发,银白的战袍上俱是刀伤箭创,已无半寸完好之处,他脸色铁青狰狞,眼中还透着凶光!就在他身前马鞍上,横卧一人,双手四肢笔直下垂,僵硬不动,分明就是个死人。
康胡儿看清此人相貌,心头就似给人狠狠砍了一刀,鲜血pēn_shè,血腥味随着那惨痛如此辛辣恶毒得鞭鞑着他的灵魂,他浑身颤抖,几要从马背上坠下来,哑着声音道:“缺弟,义父他……”下面的话却已被哽住,再也吐不出来。
“叛徒,还我父亲命来!”张缺一见是他,狂怒拔剑,猛就向康胡儿头顶劈去。
康胡儿呆滞的目光落在那具僵硬的尸体上,一动不动,对将来的威胁只做不见。
明离见之大骇,忙出剑挡搁,叫道:“你们别自乱了阵脚,契丹人杀过来了!”
说话间契丹人已追到一丈之外,他们的部队散开成扇形,向这边缓缓围来。
张缺丝毫不惧,反是仰天大笑,笑得直流下泪来,他大声叫道:“康胡儿,今日你算是如愿了吧,我爹已死,我也不能久活,再拉你两个结义兄弟弟妹陪葬,从今往后,却还有谁再敢说你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叛徒,大叛徒!”
康胡儿面如死灰,转头望去,只见明离神色惊愕,眼中满是泪水,就是柳似水此时也是一脸的惊骇狐疑之色,心头就似给万千箭羽穿透了般惨痛着。当日他决心诈降,忍辱至今,为此不惜承认了此生最为不耻的身份,甚至与自己最亲爱的兄弟决裂,如今竟然还赔上了平日对自己最照顾,最信任的养父性命,他不禁怀疑自己所为,到底是否正确,这么多惨痛代价的付出,是否真的值得?
他的脑海中一片的混乱,从小到大,他可从未如今日般不自信过,他猛一提缰绳,冲到契丹军前,喝道:“是谁?是谁让你们来的?”
众军士彼此对望一眼,其中有人道:“大将军说你定会放敌人从此地逃脱,是以命我等来这里守卫……”他见康胡儿一脸的凶色,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康胡儿脸色由死青转为苍白,他喝道:“滚,从哪里来都给我滚回哪里去?”
众军士都是一怔,前先那人道:“可大将军有令,务要斩杀张守珪父子……”
“那我先斩了你!”康胡儿手中金枪直出,自那契丹兵胸口洞穿而过,那人哼都没哼,即刻落马身亡。
众军士见之无不心寒,不日前他们还全心全意奉他为主帅,不想今日就眼看着他杀死手下士卒,契丹人最重得便是同袍之谊,一时人人都现出悲恨之色。
康胡儿一眼也不看他们,冷冷道:“还不快滚,还要我多杀几个么?”
众军士中已有人无法容忍,要为兄弟报仇,不过还是给其中稳重冷静之人拉住,毕竟康胡儿是帅,他们只是兵,若真一涌而上将康胡儿杀死,可突于那边也不好交代。是以众人乱了一阵后,果然退去了。
张缺见他们居然退走,脸现不解之色,哼了一声道:“康胡儿,别以为你这般腥腥作态就能得本公子原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终有一日本公子要将他碎尸万断!”说着回头看柳似水一眼,勒紧缰绳,带着父亲尸骨,放马狂奔而去。
明离见康胡儿失魂落魄得望着张缺远去的背影,心中也觉一阵的刺痛,叹道:“二哥,这、这其实错不在你,你不必过于自责的。”
康胡儿回头看他一眼,忽然放声大笑,一言不发,直径策马而去。
明离正想去追,忽听柳似水道:“别追了,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
明离道:“水儿,难道连你也不信他么?”
“那你呢,难道你就信了么?”柳似水叹道:“事到如今,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自信了吧。”说着她顿了一顿又道:“明哥哥,或许你说得真没错,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就盼二哥他自己能想明白,可不要越走越远。”
明离心中明白,柳似水所言不假,康胡儿的命运终究由他自己来决定,可若那天他真的迷失了,去远了,那自己定要拉他回来,为此可以不顾一切、牺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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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胡儿策马狂奔,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晓得该往何处去,他只想就这样跑下去,直到将那些不该发生在他身上悲伤苦痛通统忘掉为止。然而跨下战马随他征战多时,已没那么强得耐力陪着他逃,前蹄一屈,跪倒在地,随即侧身而倒,马嘴中不住得吐着白气。
康胡儿此时也不再管它,仅靠着金枪支撑,吃力得往前走着,他身子伛偻颤抖,步履蹒跚,哪还有往日一点英武的样子,身周山好水好,可对他而言却如履沙漠荒滩一般,每走一步都是艰难,每走一步都离那死亡越来越近,或许在此时的他看来,死亡反是一种解脱吧。
这时,前方马蹄声响,一支部队正往这边赶来,率军之人赫然便是可突于,他见康胡儿如此模样,惊骇不已,翻身下马,箭步抢到他身前,惊声道:“少主,你这是怎么了?”
“可突于,你这卑鄙小人,我杀了你!”康胡儿一见是他,狂怒不止,手中金枪已出,直取他胸口。
可突于大骇退步,他武功不弱,这下退得也快,但康胡儿突发偷袭,若非他身着铠甲,此时已是命丧他枪下,不过胸甲已碎,伤及胸口肌肉,鲜血溅射而出。他又惊有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