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王梓明按照以往的作息规律，于六点准时起床，然后穿上运动装，慢跑到了河堤上。这是他最近一年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已经是隆冬时节，瘦瘦的洛河水也失去了夏日的热情，变得慵懒起来。近岸的水面结了一层薄冰，中间却冒着白汽，隔岸望去，对面的人和景都在氤氲的水汽里变得飘渺起来，宛如童话中的世界。

办公室主任马占山依旧在纪念碑那里等着。他穿着一套蓝色的运动衣，伸胳膊抻腿地活动着，等王梓明跑过来，就和他打了招呼，然后也跟在后面跑起来，步率和步幅都和王梓明保持一致。以前还有胡蝶陪练，但那女人没坚持多久，说是早上起不来。早上起不来的原因，肯定是晚上活动的太多了。

王梓明放慢脚步，等马占山跑上来，吐着蒸汽问他，马主任，办公室借调人员有几个？

王梓明晨练的时候从不谈工作，所以马占山感到有些意外。略微想了下说，只有我和陈涛、小乔是正规军，其余四个全是借调的。陈涛是副主任，主管后勤工作，小乔原来是关天浩的生活秘书，王梓明暂时没用他。

王梓明没吭声。往回跑的时候，又冷不丁地问，通讯员小刘表现怎么样？

马占山以为他要关照小刘，赶紧说，小刘表现不错，人挺实在的，能指靠得住。

王梓明不置可否，又问，他是通过谁借调到委里的？

马占山说，借调的事情比较混乱。关主任在时，需要他签字后各科室才能从二级单位借调人，后来他嫌麻烦不再过问，副主任们直接就点将了。小刘原来是城管局下属单位粪便处理场的，是包清泉主任把他借调到委里的。听说他们好像是亲戚关系。

王梓明哦了一声，心里说，这就对了。

回家冲了个澡，保姆小青已经把早餐摆到桌子上了。简单吃了几口，七点三十分准时到了办公室。这个时间也和他往日的时间一致，他要尽量做出一切正常的假象。

进办公室后，先去花盆里取了摄像机。摄像机工作了大半夜，热的烫手，但很尽职尽责，忠实地记录了自己看到的一切。它看到了什么呢？王梓明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把摄像机硬盘里存的视频资料拷贝到了电脑上。刚把摄像机收起来，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走廊里响起了小刘踢拉踢拉的脚步声，径直朝他办公室走来。王梓明拿起报纸放在他桌角上，刚转身，王梓明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小刘！小刘又是一哆嗦，但这次手里的报纸还在，转过身，眼睛瞪的老大，说，王，王主任有什么事？

王梓明很和蔼地笑了一下，说，小刘表现不错，好好干。小刘看着王梓明的笑脸，好像有些被他这句话吓着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钟后才说，谢谢王主任关心，我一定好好干。王梓明话中有话地说，你现在就干的不错，再接再厉啊。小刘茫然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王梓明不想再难为他，说，你去吧。小刘如释重负，快步走了办公室。王梓明望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心里说，是鬼是妖，你马上就要现原形了。

刚要看录像，包清泉进来了。可能是昨晚喝了不少酒，到现在身上还有一种酒味。王梓明闻了闻，窖香味大得很，怀疑是茅台。最近他听到一些传言，说是包清泉在外面排场的很，一些老板们请他，不是茅台他一口都不喝。王梓明任建委主任后，包清泉一直主管全市建设工程和建筑企业资质，再加上他还兼任着拆迁办主任，手中有实权，实惠的很。瞿颖慧反映的情况，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说不定他身上还有更大的事。包清泉和另外一位副主任梅子裕走的很近，两人是坚定的反王倒王派。梅子裕的姐夫是省发改委一把手，所以崔定也得高看他一眼，梅子裕牛气的很，说话之间动不动就是崔书记对我说什么什么，或者昨晚喝崔书记一起吃饭，喝多了等等，极尽显摆之能事。包清泉虽没有什么过硬背景，但曾经被崔定当做建委主任人选，可见这人也是有两下子的，要不也不会取得市委书记的信任。王梓明早就知道这两人在背后使坏，之所以现在不想动他们，是因为自己的位子还没坐稳，刀还没有磨好。他的打算是等万川创卫成功后，自己的位子稳固了，再逐个对付他们，一个个把他们斩于马下。

本以为包清泉一大早来是有什么事情汇报的，但他好像没啥事要说的，坐在那里东拉西扯。一会说国际局势，一会说航天事业，一会又说怎样养花种草，甚至还走到那盆龟背竹那里整了整叶子。幸亏王梓明已经把摄像机取走了，否则非被这家伙发现不可。王梓明急着看电脑上的录像，不停地抬腕看表，包清泉就是没走的意思。后来干脆给他汇报起工作来，事无巨细，说的又臭又长，又没有什么重点。眼看到了10点，王梓明忽然产生一种这样的感觉：包清泉今天有些反常，好像在故意拖着他。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再去察言观色，发现包清泉的神色确实有些不对。虽然看似正常，但不敢和他对视。王梓明越是追着他的目光看，他越是躲闪。这是个极不正常的现象。王梓明内心清楚，包清泉一直对他这个主任是面服心不服，很少主动给他汇报工作。主任办公会上他耷拉着眼皮都不怎么发言，偶尔发言也是三言两语，今天态度怎么这么端正，成了话痨？王梓明警觉起来，打断他说，包主任，具体工作到办公会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