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大厦,纪委副书记常宽的办公室里,王梓明正故作镇静地坐在沙发上,盘算着呆会如何应付问话。没有了手机,他总感觉有些心虚,好像自己已经完全与世隔绝了,被完全孤立了,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而这些未知的信息,都被他想象成为对自己不利的,危险的,是正在策划的如何让他身败名裂的一场阴谋。没收手机这招太厉害了,一开始就让他处于被动地位,好像自己的把柄已经牢牢被人抓在手上了。尤其让他担心的是,万一安红打不通他电话再发过来个什么敏感信息,被纪委的人截获追查起来那就麻烦了。后悔自己考虑不周密,刚才交手机的时候干嘛不关机或者把电池取下来呢?
常宽在里间打电话,估计有人在向他汇报什么。他声音压的很低,听不到具体内容。但王梓明坚信,他这个电话绝对和自己有关,和那张卡和车钥匙有关。仔细想想,真的是后怕。如果昨天晚上不去趟办公室,如果没有发现通讯员小刘的异常行为,如果不是自己采用反间谍手段发现了那支录音笔,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他今天很有可能就要被纪委的人请到宾馆,然后就可以通知家属送换洗衣服了。幸亏自己动作迅速,卡和钥匙都换过了,也和安红统一了口径,应该问题不大吧。想到这里,王梓明增加了一份信心。只要死咬着是游泳卡和自行车钥匙,量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但他显然低估了纪委办案人员的智商。
十来分钟后,常宽从里间走了出来。他脸上还是笑呵呵的表情,很随意地说,王老弟你喝茶啊,在我这里不要拘束,就和在自己办公室一样。王梓明说声谢谢常书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偷眼观察着常宽,想从他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方面发现了点什么,但一无所获。常宽那张似笑非笑的长脸和惯用的说话语气,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王梓明暗暗佩服这人的奸猾,城府深的很啊。官场老油条都这样,心里想的绝对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永远都让你处于揣测和不确定状态。
常宽又坐下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和王梓明闲扯着,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怎样养花种草。他越是闲扯,王梓明越是觉得不安,越觉得有潜在的危险。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要提高警惕,不要被闲话给绕进去。因为他知道,常宽虽然是和他闲扯,扯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他绝对是有自己目的的。那就是在你放松警惕之后,突然转变话题,打你一个措手不及。这个时候最容易暴露一个人的真实心态,往往是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全盘皆输。这也是纪委办案惯用的手法,经常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因为他们对付的人,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最起码也是副处级以上的人物,都是久经考验之人,一开始就来硬的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使谈话陷入僵局。老谋深算的常宽正是在这种闲扯中捕捉着自己需要的信息,在似笑非笑中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意图。就像一只狡猾的毒蜘蛛,张网等待着飞蛾自投罗网,然后迅速扑过去,把猎物缠成个结结实实的茧。
常宽讲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王梓明也跟着笑,虽然这个笑话早就不新鲜了,早就失去了可笑性。就在他觉得很无聊的时候,常宽忽然收住笑,眼睛里瞬间放出奇异的亮光来,声音不高不低但语速很快:王主任,你那辆途锐汽车不错啊,啥时候借我用用?
太突然了,太狡猾了。虽然王梓明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明显的愣了一下。不过他在瞬间就恢复了常态,哈哈笑着说,常书记,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有什么途锐汽车?除了单位配的那辆本田,我自己倒是有一辆大众迈腾,如果您不嫌破,尽管开去用好了。
常宽刚才睁大的眼睛又眯缝起来,这样更聚光,更让人捉摸不透了。他狡黠地盯着王梓明问,真的没有?不会是舍不得吧?
王梓明笑了笑,说,真的没有,我倒是很想有。
常宽的目光闪电似的在王梓明脸上闪了几闪,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坐下来的同时,顺手把桌子上放着的微型国旗和党旗向王梓明这边推了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领导们都开始赶起时髦来,喜欢在自己办公桌上放国旗和党旗,好像谁不放就是对国对党不忠似的。单位副职们放这种小的,一把手往往在背后靠墙放全尺寸的。往这两面红旗前一坐,就有了胸怀社稷,气吞山河的气势。王梓明对这个做派很反感,觉得这些人是要用旗帜做掩护,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关天浩的办公室放的就有这玩意,三个月一换新的。王梓明打算等自己搬进去的时候,把这没用的东西哪远扔哪去。
常宽往办公桌后面一坐,脸上笑容就渐渐凝固了。他推红旗的这个动作同时也说明,他和王梓明之间的谈话正式开始,进入了法定程序。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很快地按了几个号码,说了句什么。不一会,门外响起了咯咯的高跟鞋声。人影一闪,进来个年轻的女人,手里拿着文件夹。这女人个头不低,体态,眼睛很黑很大,猛一看有点像姚元元。她朝王梓明点了点头,在常宽办公桌的侧面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铺开了记录本,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这种阵势虽然只是纪委的办案规矩,但却能给人以很大的心理压力。因为你说的每句话都会被记录在案,都有可能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