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语细端他身形姿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缩着肩膀半低着头,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安子昌……晏子昌……少了一个日字头,看起来差别不大,但足以区分两个人了。
是不是一个人,一试便知。
问语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
不一会儿,安子昌开门露出头来,一看到问语的脸,整个人一阵紧张,手臂一收便要拉上门。
问语忙一边用力抵住门板一边询问:“安公子可认识《远山图》?”
安子昌一怔,望着问语惊疑不定,“姑娘是说……《远山图》?”
“安子昌安子昌,其实是晏子昌吧?”
看他没反对,问语把自己背上的包袱拿下来,笑道,“你要我在外面打开吗?”
安子昌半信半疑,打量了问语一圈,看着她面善,似乎并没有恶意。这才开了门请她进屋。
他的屋子很小,光线暗,陈设也少,外室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炉灶也安置在这里。显而易见的清贫。
问语没看到他的书画,估计是放在内室了。
“家中近来都没有备茶,只能用清水招待姑娘了。”
问语倒是毫不介意,直接取出包袱里的画卷,展开在桌上。
“公子请看,这是不是晏家祖传的那一幅《远山图》?”
横长的画卷上山川绵延,山顶云雾缠绕,深浅墨色勾勒描绘无一不精致而大气。
安子昌眼前乍然明亮,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丝笔触都不落地把画卷看下来,又细致谨慎地把画捧起来拿到小窗边,对着光认真看了半晌,终于面露喜色,连声道:
“是,是,没错,就是这一副。我从小就看着它长大,绝不会认错的!姑娘,姑娘能把它带给我,在下感激不尽。”
他手里捧着画卷,兴奋不能自抑,几乎要激动地跪下谢恩。
问语连忙阻止他,“公子言重了,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安子昌小心翼翼地把画收起来,舒缓心情半晌,“刚才是在下无礼,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乘月山庄,问语。”
“乘月山庄……”安子昌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讶然道,“问语姑娘是庭以归庭庄主的人?”
“正是。”
“竟是庭庄主……”安子昌说着庭庄主的名字,脸色越发缓和,渐渐不见先前看问语时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样的审慎感。
乘月山庄庄主庭以归,也就是两年前问语主动追随的人,不只是人缘和信誉好,其人品秉性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如果是别人来还画,不免会趁机敲诈一笔,但如果是庭以归,便绝不会那么做。
问语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信封上用异常遒劲而端正的字迹写着“晏子昌亲启”五个字。她双手递给安子昌。
“此番前来,除了还公子的画,还有另外一件事。这是庭庄主给安公子的信,里面有一封邀请函,还有一百两银票。乘月山庄将会在下月初十宴会宾客,庄主特意请公子前往参加。”
安子昌有些受宠若惊,“这……真是安某之幸,可这一百两……”
“公子收着便是。这都是庭庄主赠与公子的,可以用作路上盘缠。”
“庭庄主当真慷慨。”他起身朝问语作了一揖,“还要感谢姑娘一路前来。”
问语抱拳还礼,“公子客气。”
安子昌左右张望了一下自己的屋子,愧道:“姑娘一路辛苦,在下本当致谢意,却……”
“不用谢我。”问语豪爽笑完,提出疑惑,“我有个问题想请公子解惑。”
“姑娘请问。”
“关于你的名字……公子对外人都称自己姓安,但你名声在外,为何传的都是本姓?”
安子昌叹了口气,一手捧着他那副家传的《远山图》,另一只手不无怜惜地摩挲画轴。
“此事说来惭愧。两月前,在下听闻《远山图》的消息,想以晏家后人的身份去取回来。谁知自证身份时却遇上泼皮流氓,这才……后来我才知,那幅《远山图》也不过是仿品。”
“原来如此。”
消息传出去,是因为遇上了泼皮流氓,被朝廷找上门来,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
至于那幅《远山图》,是仿品就对了,真正的《远山图》早在一年前就在乘月山庄了。
庭以归打听晏家后人的消息,用了整整一年,直到两个月前……派人证实无误后,又多方打听,才得到晏子昌提到过自己住在青城的消息。这才派问语来还画。
安子昌目送问语离开,自己在破败寒酸的家门前立了许久。仰头望着蔚蓝而高远的天穹,似是感慨,似是叹息。
“倘有朝一日能如庭庄主那般光风霁月,才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问语隐隐听得这一句,亦是感触良多。
两年入世,她也听过见过不少家破人亡的世家后人的消息。据她所知,这些人中家族遭受朝廷打击却依然使用自己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