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全神贯注之下,少有动筷。
中官退下,读卷官也离开考场,同样是薄饼米饭清汤,实难以想象,这样简陋的伙食出自御膳房。
谢丕第一个书就全文,其后是顾九如、董王已。第四个不是崔铣,而是闫璟。
几人陆续放下笔,用布巾擦了擦手,端起汤碗。
殿试需得一日,全文已成,待用餐后誊抄即可。
论策论之才,杨瓒的确不如几人。前几排的明经都开始用饭,他才放下笔,转了转手腕。
早有中官将几人的表现一一报述天子。
弘治帝听闻,没有过多表示,只点了点头。
中官退后,屏息凝气,这是好还是不好?
宁瑾长伴天子身侧,对弘治帝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了解。见天子扫过殿前几名贡士,眼神带笑,不禁随着看去。
最终,视线定在两人身上。
一个谢丕,一个杨瓒。
宁瑾倒吸一口凉气。
谢丕乃谢大学士之子,早有才名,殿试后钦点三甲,已是板上钉钉。因京城流言之故,哪怕为让谢大学士定心,天子也会亲口为他正名。
但这杨瓒……
小心的看一眼天子,宁瑾最终确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杨小贡士,八成已入了天子的眼。就算不是一甲及第,二甲名次也会靠前。
想到某种可能,宁瑾不由得又吸了一口凉气。
老话果真不错,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谁能料到,三百名才俊之中,马尚书和韩尚书偏举荐这位。
举荐不要紧,正巧击中了天子的软肋。
皇太子!
收回目光,伺候着弘治帝服下半碗热汤,宁瑾藏起心思,不敢再多想。
未时正,中官再入殿,小心收起碗碟。
贡士们重新提笔,或绞尽脑汁删改,或满意誊抄。
杨瓒通读两遍文章,删掉认为不合适的语句,开始一丝不苟的誊到卷上。
殿试自然没有提前交卷一说。
申时不到,杨瓒落下最后一笔。确定没有错漏,端正坐好,心思有些飘远。随意数着青砖上的云纹,倒也不觉无聊。
“杨明经可是做好了?”
突来的声音,将杨瓒唤回现实。
见是一个穿着紫色葵花衫的中官,下意识点了点头。
中官回以“温暖”笑容,道:“既已成卷,可交于咱家,天子将要一观。”
不经读卷官,直接由天子御览?
杨瓒挑眉,发现谢丕、闫璟等人也是如此,当即吹干墨迹,将策论交给中官。
读卷官再次仰视天子,这不和规矩!
弘治帝侧过身,装作没看见,决意任性到底。
为了儿子,他容易吗?
天子这般,众人再怒也没有办法。
还能和天子抢不成?
八份策论呈上,弘治帝逐一翻阅,并未马上做出评鉴。
小半个时辰后,宁瑾亲自传命,道:“宣今科明经谢丕御前问话。”
谢丕站起身,绕过桌案,端正行礼,口称“小民”。
虽有功名,到底不是官身。哪怕有个大学士亲爹,依旧是“民”。
奏对之时,谢丕长身而立,不慌不忙。详述策论之议,更是言近旨远,颇有见地。
读卷官都微微颔首,对谢迁投以羡慕眼神。
好儿子啊!
天子很是满意,待谢丕将要退下,开口道:“果真麒麟儿,不负朕言。”
一句话落地,即是为谢丕正名。
京城中再流言四起,也影响不到他半分。相反,质疑谢丕无异于质疑天子。继续疯传流言,是想和今上对着干?
想死还是想死?
十四位读卷官均老神在在,半点不觉奇怪。
坐在第一排的闫璟却是垂下头,双拳握紧,脸色隐隐青白。
待谢丕退下,丹陛前的中官扬声道:“召今科明经杨瓒御前问话。”
谁?
天子神来一笔,众人皆措手不及。
杨瓒起身行礼,视线扫过前排几人,很是诧异。
这几位还坐着,怎么就轮到他了?
第十八章殿试三
抛开心中疑惑,站定御阶下,杨瓒再行礼。
三百明经的目光刺来,如芒在背。想要泰然自若,实是相当不易。
翻开杨瓒的策论,弘治帝开口,第一句话并非表扬,而是询问。
“朕问子诸治国之论,子不言边患政令,户籍民生,反大谈商道,其为何故?”
话一出口,十四名读卷官不动声色,多数贡士已是讶然。落在杨瓒身上的目光,渐由羡妒变成轻蔑,甚者更带几分鄙夷。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
商人逐利,有悭吝之名,多为世人所轻。
天子垂询治国良策,纵然身居乡野见识浅陋,不晓得北疆鞑靼、南疆土司,也该阐述政令兴弊,民间匪患,流民逃户。
大殿之上,天子之前,大谈商道,简直不知薡蕫,不知所谓!
胡贡士之流更是冷笑不已。
甘与末流为伍,不知羞耻,实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天子圣明,宣其问话,非是青眼有加,必是不满其文,视其为庸碌,欲当众斥责。这般胸无点墨、滥竽充数之辈,将其当殿黜落,方可大快人心。
杨瓒被大汉将军拖下去的情形,仿佛已呈现眼前,胡贡士笑得愈发得意。
李淳等人面带忧色,却是帮不上忙。谢丕一扫方才的笃定,视线落在杨瓒身上,也有几分担心。
天子之意,实难以揣测。
果不喜杨瓒之言,当殿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