萄酒喝得总想出门犯罪,又缩在被子里嗑眠尔通,觉没睡成,倒把自己嗑得神经衰弱,他甚至拿着那柄双刃匕首在无名指根上比划过几次。
这地方磨不出茧子,平时用刀用枪基本都无需此处使力,显得很脆弱,后来,又当某些不堪的时候,比如前几天,他佯装要去陪老同学过新年,却鬼影似的跟在时湛阳身后,当他从别人口中打听到时湛阳要上船的消息,逼迫自己冷静地迅速做好混上来的准备时,他总是习惯性地用力掐这只无辜的手指。
邱十里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掰断它。
可是临了关头,他又屡屡想到,断指是不入流的混混爱最做的事,用来表所谓的可笑的“忠心”,或用来自罚罪过,例如那狗日的江口组里面,断指的流氓随处可见,他们还有比较数量的传统呢!自己倘若断了,岂不是和他们归为一谈?那只会更像一个跳梁小丑。
于是邱十里的无名指虽看似伤心、屈辱,且无用,但也保留到了现在。
而此刻,右手的大拇指也被精细地覆上了红,放在一边晾干,环形灯暖暖地照,一把玉髓上面,缀了五颗石榴籽。邱十里孤零零的左手终于被时湛阳握住了,从小指开始,无名指就在第二个。
“理纱子说要送你戒指?她手上的吗?”时湛阳偏偏还去掐他的指根。
“我没有要。”邱十里沙哑地说。
“嗯。”
“送戒指这种事……谁还会信呢?”
时湛阳手腕一顿,又立刻恢复了稳健,“确实不能要。”他如常地在那片指甲上涂抹,专注地看,握着微微汗湿的指根,“如果ナナ戴了,那就和老二是一对,我会去杀了他的。”
邱十里怔忪道:“兄上,你现在就不想杀他吗?”
“想,但还不能杀。”
“这样啊。”
时湛阳撩起眼皮,平静得就像置身事外,就像他的病腿只是来源于一场交通事故。“老二还有用。他也已经生不如死了。”
“是吗。是吗。”邱十里薄薄地笑了笑,他沉默,时湛阳也不语,默默地观察他指甲上的光泽,矜持的、昂贵的、红酒般醇厚的深红色,渐渐风干,把灯光含在里面,也含住黑夜。
终于邱十里又开了口:“兄上,你知道吗?刚才江口理纱子在我面前喝了七杯干马提尼。我看着她,和她说笑,每一秒我都在想,我该怎么把刀插进她的脖子,搅烂她的喉咙,把她钉在门板上,”他喃喃道,宛如梦呓,“我又该怎么开那一枪,打碎她的脸。不对,应该把她也困在一个山洞里,炸烂那张脸……她在笑呢,很开心。我们聊到上野公园的枝垂樱。她凭什么开心?”
时湛阳从邱十里手里拿过玻璃瓶,拧好刷头,没有再继续涂中指。
“我没有看过枝垂樱,她凭什么看过三十年?”邱十里猛地攥紧那只托着自己的手,“是因为我比她还无恶不作吗?”
“你知道不是。”时湛阳双手回握住他。
“你知道我一样想杀了她。我们都在忍耐而已。”时湛阳又道,“ナナ,江口组登记在册就有二百二十七人,江口理纱子的命一文不值,死她一个怎么够啊,她现在死,其他人就更不好杀了,”时湛阳的力气用得比邱十里刚才还大,大得多,他的嗓音又温柔,又冰冷,“你也知道我爱你。”
“兄上,我……”
时湛阳继续投来凝视:“我们之间不可能是透明的,我可能会骗你,做让你难过的事情,现在是,以后也是。但我诚实地爱着你。这也是不会变的。”
邱十里的呼吸陡然急促,时湛阳只是说了一句话,然而,他之前那些所有的挫败感、所有的理不清,好像全都被一眼看了个透。他还是难过……可他还能说出什么不满足的话呢?他现在就是这艘挥金如土的大船上,不,是这个挥金如土的星球上最富有的人,他连感到不满足都不应该!
“我也是。兄上。”
我也诚实地爱着你。但我好像,比你更容易发疯。
时湛阳则摇了摇头,“ナナ是不会骗我的。”又是这样笃定的判断句。说着,他捧高他半干的指尖,平缓地吹气,如同祈祷的手势,像是又一个易逝的亲吻。
这个吻却没有逝去,它在延伸,延伸到邱十里的皮肤上,他的指缝之间,接着又碰到他的手背,他嶙峋的腕骨。邱十里无法再那么优雅地坐下去了,他叉开腿,想离时湛阳再近些,想干脆坐到他腿上,还没站稳就被时湛阳扑倒在床上。
时湛阳把他的手腕在他脑袋两侧按紧,按得床垫都往下深陷,没有犹豫,他俯身亲吻他,从眼皮到纱质高领下隐藏的喉结,再回到唇边,那种张弛有度却铺天盖地的疯狂。仅凭一边膝盖的支撑,时湛阳并没有压痛邱十里,可邱十里却生出错觉,他觉得时间回溯了,大把大把地撞回他手中。
发呆的嘴唇被吻开,他立刻报以深吻,嗓子眼咕咕地吞着过剩的口水,他想去拥抱大哥,可是不行,他还在被不由分说地按着,他又想抬腿圈住大哥,把大腿死死卡在那把劲瘦的腰两侧,就像以前,他最喜欢的那样……
可还是不行。邱十里使了蛮劲儿,身体往一侧猛撬,他把时湛阳反压过去,骑在腰上,身后有一大包硬硬的东西顶着他的屁股,“哥,我给你咬出来吧,”他背过手去,隔着裤裆,也隔着自己搭过去的裙摆,一下一下地摸,眼睫下的笑意风情万种,“不能把衣服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