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能在里面等死……不能!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样一个念头,看准了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七分,他又站直了身子。
满身都是血,他自己的,更多的是时湛阳的……他低下头意图把思维冷静下来,一眼就看见地上有人的碎肉,量不小,邱十里认得那半只手上的方片文身,是老k。
老k方才迟迟不回应他,八成是先于他听到了倒计时,并且找到了炸弹的位置。
老k用自己的身体挡了炸弹。
否则,凭这山洞石质的风化程度,坍塌是绝不会留给他们容身的缝隙的。
就像时湛阳也先于他听到了声响,意识到了炸弹的存在,才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挡住了那些锋利的乱石。
邱十里用两秒钟想明白了这整件事,可他现在没工夫,更没资格去悲痛,从崩溃到极度的冷静,这种转变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是被地壳压缩的滚烫岩浆,是被干冰冻裂的玻璃容器。
他注意到,流沙对面的洞口没有坍塌,流沙上皮筏还在,于是他就踉跄着跑过去,顺手朝正欲爬走的时绎舟身上又开了两枪,都没中要害——邱十里绝不要他就这么轻松地死。
时绎舟再次倒地,邱十里则把皮筏拖回来,小心翼翼地将时湛阳抱了上去。
他拖着皮筏走,也拖着时湛阳,力气倒是不成问题,他从没觉得大哥这么轻过,瘦得好像一把骨头,不过滑过流沙的时候还是费了大劲。他只能匍匐在上面,从后面把皮筏往前推,脆弱的平衡仿佛随时会被打破,流动的沙波仿佛随时会将他吞噬。
邱十里没有感到恐惧,只是近乎魔怔地想着太慢了,太慢了,自己怎么就不能再快一点,他的心里似乎只剩下恨这一样东西了。不断地向自家队伍发出求助消息,几乎咬着耳麦,他告诉他们有另一条路,传达出去了吗?信号太弱,太不稳定。邱十里也看不见那洞口哪怕一丝的光线。
最终他成功到达了对面,皮筏被他推上去,他自己也站到了实地上。时绎舟还趴在那里,徒劳地向前蠕动着,却几乎是原地乱滚。邱十里拎起他的领子,“出口在哪!”他把枪口捅进他的嘴巴。
“带我走,带我走……”时绎舟嘴唇抽动,细听才听得出是这么一句话。
“你他妈先指路!”邱十里吼道,拽着他往洞壁去,发电机被压烂了,灯只剩下一盏,正在乱颤着明灭,什么都看不清楚。走过半圈,时绎舟指了一处,邱十里把他扔在地上,照着那墙面踹了一脚,果然有松动。
他又接着去踹,又去用手和枪托砸,又用自己去撞,石头掉了一块,这是临时堆起来的,邱十里继续撞,随后整面石壁都倒塌了,他又把碎石都搬开,露出一个空洞的出口。
时绎舟立刻就想往外面爬,也不顾满地崩的都是割人的石块了,邱十里却一把按住他,骑在他开了血洞的腰上,“哈哈,哈哈……”也不知哪里来的血,又把邱十里的眼睛蛰了,他看什么都是暗红,却笑着,“我不杀你。啊?你哭什么啊?”
话音刚落惨叫就爆发了,一把匕首,长度不过二十厘米,刃也是薄薄的,窄窄的,竟能那么干脆地断掉一只手。
邱十里躲过往脸上pēn_shè的血柱,把断手扔了,毫不犹豫地,又把时绎舟的另一只手一刀钉在地上,钉得又快又深,刀柄都快碰着手背了,刀刃和石头磨出刺耳的响——十七岁那年时湛阳送的刀子,此刻穿透一只手掌的血肉,插入石缝至少十公分。
并无卷刃。
时绎舟已经无法离开这个地方,除非他还有力气咬着刀柄把那匕首从石头里拔出来。
“你等着,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你舒舒服服地死过去,我就把你剁成渣滓,喂给江口理纱子。”邱十里轻声道,而时绎舟已经疼晕了过去。邱十里又立刻跳了起来,皮筏太宽,过不了这窄洞,而时湛阳现在急需被平放,其余任何姿势,譬如抱,譬如背,任何的颠簸都会让他失血过多。
衬衫还剩下一点布料,邱十里又把时绎舟的扒下来,麻利地扯成布条,躺在地上,把时湛阳抱到自己身上放着,和自己绑在一起。
他用的是消防员营救受困人员常用的专业绑法,俗名“小猪搬运”,绑得很紧,都勒进肉里了,这样什么都没法把他和昏迷的大哥分开了。只不过他不是背对背的,就那么仰躺着,把自己当成一个垫子。
邱十里深吸口气,扶稳身上的重量,退入通道。他只觉得自己还在下坠,不停地下坠,用手脚拼命使力,身体在地上蹭挪着,却还是没法退得很快,嘴里咬着手电筒,可光线总是照不到有用的地方,脑袋总是撞到侧壁上坚硬的凸起,于是他干脆把手电筒也弃掉了。
加之上身少了衣裳的阻隔,他的脊背很快就被磨烂,碎石和尘土没入嫩肉,每一根神经都在疼,可邱十里却想,千万不要把绳子磨断。
还是有血渗透时湛阳的西裤,流到他的大腿上,还是热的。这条通道好像是活的,好像什么巨大动物的肠道,而他们就要被消化在里面了……通道在窸窸窣窣地缩紧他们的生命。邱十里不能让自己动摇,他只得执着地想,不能死,老k已经不在,自己还活着,还能动,就让大哥困在这儿就这么死了……不能够!
邱十里不知道自己移动了多远,亦无空闲再去看时间,只是,渐渐地,在主观的极度亢奋和客观的意识模糊之间,他好像嗅到了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