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紧攥着小刀,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哥扬手把两只铁筷子一边一个,插入那人的眼眶。有血液喷溅的“噗噗”声,更大的是人类发出的,如凶兽般的哀嚎。时湛阳搅动了两下,才把筷子拔出来,用力抽了他两巴掌,轻声道,“安静,”他说着英语,掐住那人下颌,“除非你想再被插几次。”
那人立刻死寂下来。
“主子是谁?”时湛阳在他腰上坐稳,鞋跟碾了碾他放在脸侧的手掌,手里则端着那把沉甸甸的枪打量,“喔,还挺高科技的。”他熟练地给这人搜身,从他前襟掏出一只卫星电话,还有一把照片,一把证件。
照片里全是邱十里,从剧院看戏,到他们吃饭喝酒。
证件里,除了护照驾照之外,还有一个黑皮小本,时湛阳刚看到它就变了脸色,翻开瞧了几眼,他转用日语低声道,“你们江口组还真是擅长背信弃义啊。”
他回头看了邱十里一眼,又去拧那人的下巴,“这么算计一个小孩子,你们堂堂正正的武士道精神呢?”
那人声嘶力竭地呜咽起来,直接被时湛阳用枪托塞住了嘴。
“兄上,”邱十里靠近,蹲下,头皮发麻地说,“我刚才扎漏了他的脾脏,可能还有肝。”
时湛阳从这人身上下来,照着腰腹摸了一把,看着沾了满手的浓稠血迹,他的声音却柔软下来,“ナナ,他的脾脏已经裂开了,还有大概十分钟,他就会失血过多死亡。”
邱十里一愣,“抱歉,我擅自带了刀子……”
时湛阳摇摇头,“你保护了你自己,或许还保护了我,做得还可以啦,足够干脆利索。”他走了两步,麻利地把奄奄一息的那位扶起来,自己蹲在他背后,双臂缠上他的颈子,一个死扣。
邱十里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
这人脖子直接被扭断了。
时湛阳显得很轻松,站起身子,活动着筋骨,“长痛不如短痛。”
邱十里没有上当,也站起来,扬脸看着自己的大哥,看他雪白前襟上红得发黑的血迹,“你要亲手杀了他。”
时湛阳顿了一下,“我身上不多这一条命,”他目光很深,把月色都沉入那黑色的瞳仁了,他平静地看着邱十里,“ナナ,你才十五岁,在过生日的这一天,你应该是干干净净的。”
闻言,各种想法在邱十里脑海中冲涌,其中最多的,不是脊柱断裂声带来的恐惧,不是浓重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是心口的一种疼。他在这种家庭长大,他早早地就下定了保护大哥,回报大哥的决心,他每天都在给自己鼓入勇气和充分的理由,任何冲击都不足以动摇他的决定。
可他心疼是因为,时湛阳对生死表现出的这种满不在乎,并不是生来就有的,或者说,并不是真的。
邱十里坚信,时湛阳是个十分善良的人。
多少年前,第一次杀人后回来的中午,邱十里看到自己的大哥已经戴上银色的耳钉,如往常般得体地和父母问好,得体地用餐,得体地走下餐桌,然后把自己锁紧卧室。
隔着墙壁,邱十里听到他在哭泣,在怒吼,在呕吐。
如今想起来,邱十里甚至都想哭了。
“兄上,”他靠得更近了些,“我真后悔,我刚才没有割断他的脖子!”
时湛阳柔柔地笑了,“别说大话。吓到你的话,我们今晚先回家。我刚才……确实有够恐怖的。明早别不理我啊,我会伤心的。”
“不是的,不是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被吓到,更不会不理他,邱十里紧紧抱住时湛阳,把脸用力埋在他胸前,沾上黏黏的血,他也不在乎,“这件事早晚都要来,挡不住,也不用挡,杀人是我自己选择的,就像刚才替我杀人是你的选择一样。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
时湛阳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似乎有点惊讶,又似乎,他是狂悲又狂喜的,手掌和邱十里的后脑勺隔了一指远,他最终还是覆上去,摸到软软的发丝,以及温热的头皮。
他身上的力气忽然就松懈下来,就好比空乏一身武功,最后在半夜醉倒在某位姑娘闺房高窗下的亡命之徒,即便一身血迹,即便有人追杀,他在那一刻,只想闭上眼睛。
“……谢谢你,”他哑声道,“谢谢你ナナ。”
邱十里在他胸口拱了拱,好像听到了心跳,他闷闷地说,“我的生日过得很开心,所以你也要开心。”
“哈哈,好,我听寿星的。”时湛阳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比刚才提着他领子把他丢开时要温柔一万倍。
不过这温情却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几个红耳钉赶过来了,时湛阳把邱十里放开,恢复了老大的威严,朝为首的光头胖子吩咐道,“把这位的右手砍整齐点,送还给江口雀先生,配张好看的问候卡片吧。剩下的处理干净,看看他注射枪里装的是什么成分。”
“明白!”那光头微微弓身,答应道。
“其他人跟我回去,我们花点时间,把账好好算一算!”
说罢,他转身就走,众人疾步跟上,在这一巷腥气中,在这蓝色月光下,他们往回走去。邱十里则脱下身上的外套,不由分说给时湛阳披回去,“还给你,”他有些气哄哄的,踮脚凑近时湛阳耳边,是谁啊,为什么名片上还有唇印?”
时湛阳摸向侧面的口袋,果然空了,那其实只是个生意伙伴,所谓的唇印,也是彩印上去的设计而已,毕竟那位alva小姐的确热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