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后出现的年轻人,穿着普通的黑色毛衣和运动鞋,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估计不会超过一千,但没有人觉得他不配跟对面的人坐在一起。
服务员走过来,顾川抬头对他说道:“我坐一会就走。”
服务员礼貌地点了点头,离开时努力维持着微笑。
“你还是一点没变。”季柏秋笑着说道。
“嗯。”顾川随意往后一靠,“说正事吧。”
季柏秋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失礼有一丝恼怒,比现在糟糕无数遍的场景他都设想过,现在这种“温和”的见面方式,已经超出了他预想的最好状态。
他们很默契地不提当年的事,仿佛只是普通老同学别后重见。不同的是他们之间没有寒暄也没有叙旧。
季柏秋把一个信封交给他。
顾川打开,里面是十几张照片,季柏秋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认认真真地说给他听。
顾川沉默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照片上的人是陌生的,一身布衣,脸上始终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为什么帮我?”顾川问道,没有太多过问照片的事,季柏秋把该说的都说得非常清楚。
“只是无意间得到的消息,顺便帮一把老同学。”季柏秋说道,见顾川并不答话,忍不住笑道,语气轻松,“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对您念念不忘,让你以身相许?”
“那倒没有。”顾川说道。那件事之后季柏秋就转了校,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身边的人也全然没有这人的消息,那段时间,季柏秋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季柏秋语气自然,仿佛真的已经全然放下当初的芥蒂。
“那会我们都还小,没必要因为以前的事较真。我知道这事对你意义重大,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这次帮你,算是对你的一种感谢吧。”季柏秋笑着说道。对以后只字不提,甚至没有说大家有时间常出来聚聚的客套话。
他们之间,关系太过微妙。哪怕是五年以后,也容不得顾川放下对他的所有防备。就如这次,顾川的电话虽说不是秘密,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知晓。秦植隐藏得那么好,怎么可能就那么凑巧地被他发现。若说季柏秋没有查过他,顾川自己都不信。
而且他跟舒程那场架,顾川不会当没有发生过。他或许不够了解季柏秋,但是他了解舒程。不是被激怒,舒程怎么可能会跟人轻易动手。
顾川抬眼看他,那双眼睛透着洞悉一切的睿智。
季柏秋抿了一口咖啡,回之一笑。外人只当这两人交好,眼睛里都要羡慕死了这样的组合。
“秦植的事情你再确定下,收到消息以后我也没有好好调查就跟你说,现在想想觉得应该更谨慎一些,毕竟你姑姑找了那么久。”季柏秋说道。
顾川当然会查,但是他这么一说,顾川基本确定这件事就算有疏漏,也不会轻易地被他调查出来。
“你不用对我太过防备,这件事我是真的想帮你。”季柏秋说道,眼神坦然而真诚。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谢谢你。”顾川把照片塞回信封,对他说道。
季柏秋笑了,发自内心的那种。就好像赌气的孩子突然得到了期待已久的道歉,瞬间变成了阳光下的天使。
哪怕是顾川,在这一刻不免被这纯粹的一笑感染。他想起刚认识季柏秋那会,那个怯懦到说话打哆嗦的小家伙。他现在这样对自己小心翼翼,依稀还可以看到当年的影子。
“以前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季柏秋突然说道,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我现在过得很好,就是觉得当初你那么帮我,我还很任性地怨过你一阵子,现在想想,其实挺没良心的。”
“不怪你,是我那个时期太敏感了。”顾川说道。
季柏秋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住,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顾川,不管你是知道真相也好,还是就认定当初那些话是我说的,这句话,我就当你是道歉了。
季柏秋的咖啡一直没有再动,顾川看了眼时间:“这次的事情,还是要谢你。”
“我说了,就当做是对当初的报答。”季柏秋笑着说道。
顾川没再说多余的话,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季柏秋对面的位置空了,他习惯了一个人,此刻却觉得格外孤独。他从玻璃窗看出去,顾川一边过人行道一边打电话。几乎不用想他都知道顾川在跟谁打电话。
双手瞬间变得冰凉,刚刚所有的一切,仿佛是嘲讽一般从脑海中掠过。
他所以为的冰释前嫌,他所觉得自己的大度和卑微的善良,全部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所有人都再冷眼旁观,等着他出丑。
季柏秋待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他强迫自己看清这件事情,让视线重新回到那半杯咖啡上。
季柏秋摸了摸自己的手表下面的疤痕,没关系,重新开始,哪怕最后两败俱伤,我们一起下地狱。
顾川没有直接打车回去,出来以后他才发现,爸爸公司的总部好像就在这附近。他在路上跟舒程通电话,那边佯装不在乎了“啊”了一声。
“出来就出来了,跟我说什么,我说了放心你去就不会乱想。不跟你说了啊,我收拾下东西。”舒程说完,挂掉电话。
“艹!”搞得他多自作多情一样。不在意?跟小爷我口是心非,得得得,不跟他一般见识。顾川长长呼出一口气。
回身远远地看去,窗边的位置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