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色天际上,满天星斗灿灿如金。
他竟坐了这样久。
他望了眼凳上的旧托盘,上面饭菜早已冷了,失掉了色泽。他望了眼徐子青,道歉:“我不知过了这样久,原是打算吃饭的。”他并无意绝食,况且这饭菜是徐子青精心备下的,更不该浪费。
徐子青问:“你就这样坐了一下午。”
徐子墨嗯了一声:“想了一些事,想得入了神。”
“想通了吗?”
“没有。”
“人生多得是想不通的事。”
徐子青将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朝床上的徐子墨道:“无论想得如何,先过来吃一口热饭菜。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想。”他顿了顿,“慢慢想,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能自得解脱。”
“嗯。”
徐子墨准备下床。坐得太久,早已腿软筋麻,刚一起身,他便险些摔了一个趔趄。徐子青就在床边。徐子墨只听见他叫了声“小心”,耳边挂起一阵风,便被扑过来的徐子青搀住了胳膊。
他半个身子都跌入徐子青怀中。
两人齐齐一僵。
几乎是烫了般的,两人齐齐放了手。
徐子墨略不自然地走向桌边,坐下了,又给徐子青拿了双碗筷:“大哥也坐下,一起吃吧。”只是目光到底不敢偏向徐子青。方才被他碰撞过的地方,肌肤上仍有异样的感觉,似痒如麻。
分明阿墨时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回想起却难有触动。
到底阿墨只是小孩吧。
徐子青坐下时,脸色亦有些尴尬。
徐子墨与他盛了饭,将碗递与他。
他接过,沉默道谢。
两人对坐,异常安静,除却饭菜咀嚼声,叮当的碗筷碰撞声,便只剩如凝成固体般的沉默与尴尬。徐子墨低着头吃饭,目不斜视,听觉却格外灵敏,如在耳廓处装了个纸筒,不由自主地将徐子青一声一响都放大数倍,如洪钟般送入耳中。
徐子青亦低头,不发一语。
许久,只是安静。
徐子青突然问道:“刚才想了什么?”
徐子墨顿了一晌,方明白他问题的意思,下意识道:“也没想些什么。”
他不习惯向外人袒露他的所思所想。亲密如阿赤子白,他也都未曾提过一语。人人都只道他是铁血将军,说得多了,他也便信了,以为自己真能摒除一切脆弱与茫然,心肝皆用铁铸。
可今天他突然有了倾诉的yù_wàng。
大概对面坐的人不同吧。
哥哥。这个词汇天生就带着保护者的色彩,将年幼者庇佑在其羽翼下。
他当惯了哥哥,也想做一回弟弟。
能得片刻的任性与软弱。
他说:“我刚刚想了我的前半生,有些茫然。”他将自己的事情挑挑拣拣地讲了一遍,讲起他的迷茫与无措,讲起他的不忿和踌躇,讲起他久违的骄傲与意气,讲起这十多年来的林林总总。
大概倾诉真是一件能解压的事,许多事情经由口中说出后,释然许多。
徐子青始终认真听着。
徐子墨足足讲了两刻钟。
待他讲完,自己都愣了:“我居然说了这么久。”
徐子青道:“一个人的前半生用上两刻钟,并不算久。”他并没有劝徐子墨重新振作,顶起徐家门梁,亦或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行事只由己心之类的话,而是道,“出去走走吧。看一看现在的世界,众生百态,大千世界,能给个人的小世界诸多启示。看多了,再想一想。只有自己想清楚了,才知道该怎么办。”
徐子墨一怔。
随即,他点了点头。
讲起过去,他愈发觉得对徐子青了解的太少了。幼年时,尚不认识,初一见面,对方已是半大少年,而他却是孩童,相隔数岁,无话可说。长大后,课业繁重,又有两个弟弟缠着闹着,再无暇理会这个如背景板沉默的大哥。
出乎补偿的,他问:“大哥,你有过自己的梦想吗?”问一出口,他又觉不妥,忙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那种自己很想去做的,而长辈与家长都不让,现在想起仍觉得遗憾的事。”
太唐突了。
徐子墨道,与他熟的是阿墨,不是徐子墨。
问题太唐突了。
他不会回答的。
徐子青出乎意料地回答了:“有过。”
他望向徐子青:“啊?”
“我曾经想过写戏本子。”徐子青笑得很轻松,“小时候,家里附近有一个茶馆,一年到头经常有各种戏班唱戏。家里穷,没钱买票,就经常在家里偷听,听得多了就想写。后来到了徐府,知道这是下九流的事,依旧没打消念头,时不时会想动笔。”
徐子墨问:“那你写了吗?”
徐子青摇头。
徐子墨顿觉得惋惜:“为什么啊?”
徐子青摇头,长叹一声:“太难了。听戏的时候觉得简单,写起来才觉得比八股文章,诗词歌赋都难上数倍,尤其其中人物,一提笔,想起他一生要经过那样多的坎坷流离,顿觉得太同情,不忍写下去。”
徐子墨感慨道:“大哥是太善良了。”
徐子青下了个定义:“妇人之仁。”
也不知这句为何让人发笑,话音一落,两人发了疯似的,无缘无故,齐声大笑。笑过后,徐子青伸了个懒腰,仿佛褪去一层疏离外衣,人鲜活明朗得多。
空气蓬松而轻快。
鬼使神差的,徐子墨问道:“那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话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