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三九寒冬之后,天气越发冷了下来。双城自打知道叶祯没生他气后,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叶祯跟前凑。递茶研磨,宽衣捏肩,安分守己的过了许久。
一日,宫里传旨,命叶双城即日任职。
因此,双城纵是不十分情愿要这个官职,也只好穿了官服进宫去了。许是太子有意为之,在圣上面前多提了几句,这才让双城在翰林院得了个正七品的闲职。
双城由一个小黄门领着,一路穿过几处宫殿楼阁,又往北走了一阵。哪知越走越是偏僻,也越是寂静。
小黄门在一处殿前停下,双城抬眼见“文渊殿”三个流光璀璨的大字刻在上头,气势非凡,不由暗暗谨慎了两分。
双城见小黄门抬腿进去了,连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突然,眼前骤然明亮起来,双城蓦然生出一股别有洞天之感。
此处宫殿坐北朝南,名曰文渊殿,实际上却是宫里的一。从外头看分为上中下三层。其中有许多暗阁,每隔几步就有一架长梯,横亘在书架边上。
双城抬头,见头顶由琉璃瓦砌成,而地面则是汉白玉,当真十分贵气。他不由暗暗揣测,深觉这种浩如烟海的藏书圣地,必定有那种叶祯不让看的书。
因又见那小黄门同殿里的几个监工打声招呼,似乎在同他们说明来意。双城连忙拱手,算是见礼。一时又随着一名职位高些的监官上了二楼,这才瞧清整座大殿里头的藏书。
双城看得眼花缭乱,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浩如烟海。他顿时头疼不已,赶忙又下来了,这才找了个地方闲坐了一个下午。
他既得了个闲职,并不像那些正儿八经考上进士的学生一般,须得编制,撰写什么的。他只需要日日来此处,随便找个犄角旮旯里坐着,只要人在就成。横竖旁人不敢说什么。
如此,双城的日子过的又很清闲。好容易在文渊殿熬了一下午,双城琢磨着到了交接的时候,遂同几个监工打了声招呼,这才出了文渊殿。
双城一出殿后,顿时大松口气。像那种满屋子文墨香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他待。他随意转了几遭,见前头有个小亭子,遂走了过去坐在台阶上。想着等一等叶祯,一起回家。
双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叶祯下值,却等来了五皇子李泽佑。
李泽佑似乎是路过此地,一见到双城,脸色立马不好看了。挥手驱走了几个随侍。
双城心里一个咯噔,他虽无意参和两个皇子间的内斗。可光就拉聂堰下水那次,的的确确让李泽佑伤了元气。
如此,双城心里惶恐不安,觉得李泽佑来者不善,可又不好当没看见。遂起身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五皇子。”
李泽佑立马冷哼一声,他冷眼瞥了双城一眼,道:“哦?才过几日,叶二公子竟得了官职?想来投靠东宫,收获必定匪浅。日后加官进爵,光耀门楣也未可知!”
这话带了十足十的嘲讽,双城听着眉头一皱,心里泛起苦涩。他哪里是投靠了东宫?明明东宫同瑜亲王府勾结呀!
可这话也不能同李泽佑说,如此,双城只低头不语。
李泽佑以为叶双城这是默认了,一时气急了,几步走近身来,伸手一拽他的衣领,冷声道:“叶双城,你明明知道我同太子不合,你却非得投靠他的阵营,同我对立?”
双城愁容满面的唤了一声“殿下”。
李泽佑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手底下更加用力,死死拽着双城的衣领不放,“你若真想入朝为官,光明正大去考科举,有你长兄叶首辅在,你还怕自己考不中进士?再不济,你过来投靠我啊,难道你觉得我不会庇佑于你?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顿了顿,李泽佑气得更狠了,“可你偏偏投靠了东宫!纵是你长兄那般人物,都不轻易摆明立场!朝局诡谲多变,历来都是风云之地,你有什么本事觉得自己可以当官了?”
双城嘴角微苦,半晌儿才低声道:“我并没有投靠东宫。”
闻言,李泽佑神色微微一滞,拧着一边眉毛,道:“你若没投靠,太子为何非要保你做官?你若真是光明磊落,你哥会让你自立门户?叶双城,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双城哑然,他无从辩解,也没有办法辩解。此时此刻,李泽佑若是不信他,终究是不信的,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说到底,大家都对真正的“叶双城”有情谊,反而因为自己的冒名顶替,生了诸多嫌隙。
可是,“叶双城”可知,时至今日,李泽佑已经不肯信他了,而始终愿意信他护他的,就只有叶祯那个便宜哥哥了。
李泽佑冷冷扫他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双城望着李泽佑的背影,久久不语。不论是东宫还是五皇子,都不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
他眼眶泛酸,风一吹鼻子红了一片。此时此刻,双城非常非常想看见叶祯的脸。
寒风又起,吹落了一树黄叶,满院子的牡丹早已经失了颜色,徒留下颓败的花叶。双城立在冷风里久久不语,萧索的身形同冬景渐渐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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