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个飘渺若影的鬼魂。
玉帝自然是最晚到的那个,他一坐定泱濯就出班奏疏,并且奏的还是当年被他打伤的西海三太子洌罗。
我偷偷瞅见太上老君给那鬼魂渡了口仙气,缥缈若影的残魂立时显出原貌,他就站在我身旁,单只光看个侧脸倒也是个标致的男子。
饶有兴致的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原是这人死前砸了月老的好几座庙宇,鸾磬一气之下问洌罗要了一束雷电,就这么将他活活给劈死了。
不想这人也是个雌雄不分的主,我只悄悄告诉他那个穿着红衣的美人是月老,可没说月老是个女子。他谦卑的赔了不是也就算了,何故还要说那句:早知月老是个仙姑……
怨不得鸾磬先夺了他的性命这会儿又想对他的魂魄下手。
仙界之事一由仙家掣肘就会乱了天命,想他月老是什么时候身份,玉帝自然犯不着为区区一条人命而真的处置鸾磬,厉声厉色的训斥过几句就算了事。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魂魄也是个了不得的主,七星娘娘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同炑琰说的话被我尽数听了进去,奈何我脱了凡骨却没脱凡眼,着实看不出这魂魄有什么不同之处。几位年长的仙家纷纷看过后,表露出的吃惊的神情引起了我的好奇,白狼是谁?他又为何要跳寂灭台?
白狼先前留了一截断尾在祧龙老祖的‘渊柩阁’里,玉帝念着千年来的君臣情份,命太上老君以此断尾为这人铸一仙体,如此一来这事倒是处理得皆大欢喜,唯独月老一脸复杂的神色,有些不满,还有些……无奈。
泱濯似乎还在为偷香一事生气,方才在殿上时,他将我所提的种种能解决此事的方法统统否决掉,我知道自己初入天庭,许多事情还不太懂,可他也不至于如此辞色风厉,弄得我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奈和我就是生不了他的气,玉帝走后我舔着脸叫他去天命宫喝酒,可他倒好,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百般挽留,可人家还是乘着那头四不象的坐骑直接回了地府。
就在我对着那抹黑色身影长叹不止时,三太子炑琰从我身后蹦了出来:“要不要随我去妖界走走?”
也不知那妖王之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只见这天界的三太子三不五时的就要往麻罗山跑,若换了别人我说不定会答应,可他纯属就是一个不知巨细的人间孩童,叫我怎么能同他玩到一处去?
婉言谢绝了他的一番好意,又回天命宫交待了司奇几句,我便乘着还使唤得不大顺当的云斗下界去了。
去的自然还是洛河城。
还未走到叶府就已听见哀乐声,直通叶祁两家的那条主道上人多得如同峰蚁,我跟着人流走进府门大敞的叶家,常年悬在檐下的灯笼已由红纱换成了缟白的素纱,两座威武的麒麟旁立着几十根引魂幡。
懿德长存留梓里,音容永存流百世,魂归九天归月夜,带砺河山传无穷……我父叶正伦离世后,相位传至家叔叶正卿手中,祭奠他英灵的这些歌功颂德之词,却没有一句能道出我心中的小叔。
一表如今成了叶府的主人,四十多岁的相爷俨然一副深敛不苟的模样,其气宇毫不逊色于当年我父叶正伦,若不是他眉宇间透露出些许小叔的痕迹,我恐难在人群之中将他辨认出来。
前来祭拜的人数不胜数,上至文武百官下至洛河城百姓,分不清哪些是出自于真心哪些又是逢场作戏,各自提着袖子抹去眼角泪渍。见此光景也不难想象出小叔生前是如何一个甘棠遗爱的相爷,他与我父一样承袭了叶家世代的忠义,死后理应得此殊荣。
当年的叶府二公子混迹在人群之中再也没人认得,眼前的叶家人一个个都变了模样,新生的叫不出名字,即便是认得的也需要仔细辨认。
苍黄翻复,百代过客,独我一人横亘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小叔灵前重重磕过三个响头后,又去了趟后院,我这才转身离开了叶府。
阎王殿下的小叔早没了当年的风采,早先的一头青丝已染上岁月的霜雪,烟青色的长衫包裹住微微佝偻的脊背,半带笑意的面容蛮横的多出几道褶子。
我走到他面前,一声‘小叔’还未喊出口——
“岱书……”
几十年未见,他竟还能一眼将我认出。
对于蒲苇判给的命格他只笑着说:“甚好甚好。”脑子里只有花草的小叔下一世是个花匠,倒也算遂了他生前的愿。
正如上次送父亲时我将小叔送奈何桥,孟婆正手举着汤立在正中央,云鬓上的那枝蜀葵与我从叶府后院摘下的相互争艳……
我将花塞到小叔手中,在他耳边悄声道:“孟婆她最爱花了,你若将这几枝蜀葵送给她,过奈何桥时便不会难为你。”
他和煦的笑笑:“还是我侄儿想得周道。”
我看着小叔缓缓踏上台阶的背影,看着孟婆眼中积攒千年的等待化作一抹释然,不由又心生怅然。
故人今何在?今在非所在。
花一程,叶一程,一月一年又一轮。
盼一程,叹一程,陵谷沧桑继如初……
蹒跚漫步的小叔身形渐渐变得笔挺,被风扬起的白发转而成了墨染的青丝,正是豆蔻韶颜、一生之中最好的年华。
站在我身旁的泱濯刚好将手收回到宽大的衣袖之中。
小叔将花交至她的手中,随即接过她手中的汤,入口前我看见他的嘴唇闭合了几下。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