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越像脸色越苍白。
他说他怕共`产党,其实他也怕国民党。国民党各个派系之间甚至因为权势交替轮番党清,党内倾轧的残酷一点不亚于国共两党之间的残杀。
二十年过去了,不去提可能都不一定想得起来,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经历的血腥和恐惧。同样是面对死亡,那是跟浴血战场截然相反。鲜血是冰冷的,信仰是扭曲的,极恶的行为打着极正义的旗号,无论站在那一方,都会成为另一方对你砍杀的理由。同学们,朋友们,长辈们,晚辈们……若在黄埔时他对蒋介石是敬,那么在党清后他对蒋介石更多的则是畏。
而党清,只有规模大小的区别,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蒋门嫡系的这一层身份若不能保证,别说跟共`产党扯皮要价了,首先自己在国府里就要性命难保……
“陈怀远!”
陈怀远猛的回神,看到梁冬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梁冬哥叫了陈怀远半天不见他回神,好不容易把人喝醒,忙问他:“你怎么了?”
“我头疼。”
梁冬哥见陈怀远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样子,心疼不过。他伸出手刚碰到陈怀远的额头,就被对方一把拽过去死死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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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府的国防部,前身是军令部。军令部一厅是作战计划厅,但国防部的一厅是人事计划厅,三厅才是作战计划厅。我这边就混着写了。
第九十八章 撄宁
梁冬哥见陈怀远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样子,心疼不过。他伸出手刚碰到陈怀远的额头,就被对方一把拽过去死死地抱住。
“冬哥,我以前以为自己不怕死的,头掉不过碗大块疤,可我现在怕了……”
梁冬哥本想挣离陈怀远的钳制,闻言不禁停下了推拒的动作。
“你年纪小,出身好。家里人护得住,后来又一直跟着我在外面跑,没经历过,不懂这些。还记得上海那个共谍吗?后来我去亲手枪毙了他。”陈怀远此时顾不得梁冬哥什么反应,收紧了环在梁冬哥腰上的手臂,“有人想从你身上打开缺口,用对付老张的办法对付我……冬哥,我害了你,会害死你的!”
梁冬哥轻叹了一口气,想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这些我都知道”,但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来,只是僵在陈怀远身侧的手轻轻放下,揽在陈怀远背上。
陈怀远觉出梁冬哥的变化,好似得了鼓励,接着道:“我就不该抱着侥幸,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了,干什么都不要紧。我不该让你为我跑前跑后……”
“我不会有事。”梁冬哥忙打断陈怀远的话。
“你会!”陈怀远固执己见,“老头子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想起我,可到了想起让我去救场的时候,又不放心我。忠勤勋章只是个开始,他们想捏住你,有的是办法!”
陈怀远情绪激动,开始钻起牛角尖来了。梁冬哥知道陈怀远历来脾气如此,这种时候不能反驳,越反驳越拧巴,只有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捏住了又能如何?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过是千千万万里的一个。他们就是每一个都捏住,也得捏得过来才行。”
陈怀远松开手,把梁冬哥拉到身边坐下,掰过他的肩膀,迫使他和自己对视:“你在他们眼里,是千千万万里的一个,可在我眼里,天上地下,千秋万载,只有你一个。”这不是陈怀远第一次对梁冬哥说肉麻话了,可这一次,却带着悲意和不舍。
梁冬哥没有回话。他的眉眼很美很深刻,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清纯和深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怀远。
两人对视良久,终是陈怀远移开了视线,转而说起以前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38年你刚跟着我接手预五师,见我从部队里提拔中下层军官的时候,要求一不怕死,二未结婚,三熟诵步兵操典,四枪法要好。你还问我,说为什么要未结婚,还说师座你自己不就结婚了嘛。”陈怀远说起旧事,想起那时梁冬哥纯稚的脸上露出懵懂好奇的表情,眼底不禁染上一层笑意。
“其实我那时候也是照本宣科,并不真懂为什么结了婚的会怕死。颂公当年在讲武堂的时候教的,说一个兵,要一往无前,就不能回头看自己背后有什么。有兄弟,能并肩作战,所以不用回头。没爱人,没有让你流连不舍的避风港,所以不必回头。我当年觉得这些老一套,简直俗不可耐。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人能让我胆小怕死,连我亲娘都不行。”
“东征的时候,羽德和竞青他们这些同学,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我当时虽然难过,但内心并不悲苦,反而激情澎湃。我觉得自己是民主革命的战士。将来国家和民族走向兴盛的血路上,是会有我的一头热血的。北伐的时候我去给老头子和万荣举他们解围,炸弹就扔在我身边,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往前冲。还好那是颗臭弹,没炸开,否则也没有后来。”
“可若换做现在的我去,我做不到。我不想再为老头子那些可笑的的谎言,做无谓的牺牲。”陈怀远拽着着梁冬哥的袖子,显得很脆弱,“我不相信共`产党的那一套,但是我也不信老头子那一套,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信谁。只是觉得很累,不想打了。”
梁冬哥知道陈怀远还是信仰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