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起身,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身上穿着简便的衣裤,样式比较古早,胸前一排对扣,脚上踩着柔软的绵布鞋,他方才正合衣躺在炕上,竟连鞋也没有脱。架在窗边的鸟笼里有着黄色的鸟儿,圆圆的一球,见他醒了便是啾啾几声,吴邪一笑,径自从桌上拿了点鸟食,撒进笼里,然后出了房门。
他站在庭中,伸了个懒腰,对门「啊」地一声开了,走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一瞬间觉得画面好像曾经重叠,吴邪没开口,而对面的男子笑了,对他说,「休息得好么?」
吴邪点了点头,男子朝他走来,吴邪这才发现,两人不只长得极像,就连身高都相仿,而男子拍了拍他的肩,又道,「差不多该去准备仪式了,走吧。」他顿了顿,补了句,「族长这人比较阴沉,你自己小心,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哥你不要担心了,我自省得。」吴邪笑着点点头,而男子叹了口气,眼眉中忧色未散,「我没担心,我只是……你若不想当这族长,我现在就去跟族长求情,拚着我一条命,让他再去选别人也就是了,我……」
「没事的,哥,这一切都是命数中早就决定好的事。」吴邪见他难过的模样,轻声安慰道,「历代张家,总该有个人为了长生去扛这场劫,我若不去,这辈又有谁还有麒麟血?」
「我只是不能明白,明明我俩是亲兄弟,为什么……」男子低声道,怔怔地看着吴邪,然后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转为苦笑,「再说什么也都迟了,你也不好受,我们走吧。」
他们一连穿过好几个院落,路上人影渐多,穿着打扮都相差不远,纷纷都向吴邪行礼,吴邪有几分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过了不久,两人就来到了供奉着牌位的主厅,右偏房中的婢女与长工把吴邪引入,先为他沐浴盥洗,而男子则鞠了个躬,反手关上门,退了出去。
吴邪换上一套纯白色的襦裤与外褂,腰带上满是银色的绣线,密密麻麻组成了繁复的蟠螭纹,定眼一看,却又象是无数小鬼被绣在着银线中,张牙舞爪,准备脱出。左边的袖子没有套入,于是从左肩到腰处的大片肌肉全部露了出来。他整了整衣服,确定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缺失,才推门又走回主厅。
主厅里已满是成年的男子,人人都屏着气,望着他,女子站在屋外守候,而吴邪笔直地走向神祖牌前,跪下。
然后他见到了张起灵。
张起灵穿着与他完全相同的服饰,但颜色是墨般的黑,左肩一样外露着,走到他的身前,把他扶起。吴邪想叫他的名字,想叫他「小哥」,但开口出来,却是别的称呼,「族长。」
张起灵淡淡地点了点头,「跟我来。」转身又进了左边的内室,吴邪也只能跟上。
室内燃烧着蜜一样的薰香,吴邪皱了皱鼻子。张起灵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注意到他的表情,又开口道,「止痛。」于是吴邪便不问了,看着张起灵抓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工具,笔尖停在他的左胸上。
「忍一下。」
碗中盛的是如墨一般的药水,落上他的身躯,引起火烧般的疼,转眼却又隐没入肌肤,瞬息消失不见。吴邪知道,张起灵此刻在他身上游走的笔锋会画成一只踏火的麒麟,黑色的火焰象征着麒麟血的继承,一旦发挥麒麟血的功能,黑色的麒麟就会咆哮着浮现,为他的主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强悍与智慧。
特制的刺青药水不但使得刺青的过程变得更加地疼痛,且气味中就带有毒性,两人在长期的家族训练下早已不畏惧普通的毒素,但吴邪仍然觉得头晕燥热,过了片刻,张起灵身上的刺青也开始浮现,吴邪知道这是他的身体正试图将毒素排出。
画在肌肉上的药水灼然起一阵黑烟,走墨为兽,麒麟为龙,步伐飞扬张狂,几乎蔓过了半身。吴邪觉得眼前变得更加模糊,只能紧紧咬着牙,而张起灵低声喝道,「撑着点,专心。」
那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几乎感觉微凉的气息吹在自己的肌肤上,吴邪稍微清醒了些,但眼前仍是一片模糊,强撑着撑完了全程,张起灵收笔之时吴邪几乎要昏厥,而张起灵实时地扶住了他,淡声道,「可以休息一下。」
「对不起,族长,我……」
「没事的。」
张起灵扶着他坐直了身子,然后又道,「这对每一任来说都是一样难受,更何况……」
「更何况我的能力比较弱是吗……」吴邪低笑了声,「族长,你别担心,虽然我能力比较弱,但绝不亏负整个张家的命运,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要胡思乱想。」张起灵看着他,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道。
他叫他的名字,吴邪很确定,张起灵是叫了他的名字,但说出口的却不是「吴邪」这两个字,张起灵说: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就是张起灵,不要忘记。
而后吴邪便醒了。
他醒在张起灵的怀中,过了几秒中才发现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他怔怔地看着张起灵的脸孔,还未完全回神,几乎想要低头检查自己胸膛是否有着麒麟刺青的痕迹。而张起灵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