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说你不让浚旸送小君最后一程?”
“他没有必要来,也不应该来,来了只会让我丢脸。”林仁垮下脸转过身,不看李正前那双彷佛会看穿一切的眼,“你说吧,要什么?钱吗?”
李正前轻声笑了笑,“钱买不到所有东西。我只希望你让浚旸去参加火化。”
“你凭什么要求我?你也是同性恋吧?该不会是那个姓佟的新相好吧?”林仁愧极成怒,口出恶言。
“嗤。”李正前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你应该是最明白他们两个有多相爱的人,干麻死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林仁回话,但气焰明显小了一截,“请你离开吧,不送。”
“我今天本来是有备而来的,查了不少你的‘丰功伟业’。”李正前微笑,如预料中看见林仁惊愕的表情,“你想看吗?应该比你记得的还要钜细靡遗喔。”
林仁阴下脸咬紧牙,头上的青筋冒起,正想著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伶牙俐齿的李正前插嘴。
“但是我后来还是全烧了,因为我是来求你,不是来威胁你的。”
愕然地,林仁皱著眉紧盯著眼前的年轻男子,感觉他不容忽视。
“林总,人死了,能计较的也就不多了。你不只是一个企业家,也是一个爸爸,会和儿子计较的,应该也只剩下不能让儿子幸福的悔恨吧?”
空间中剩下静默,林仁没有讲话,只是拿下眼镜为自己点了一根菸。
“相信这段时间浚旸是怎么对小君的,你应该都看得清楚。这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够感谢浚旸,并和他道歉的机会。我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但那些在小君的死之下是微不足道的。”李正前掏出名片放在桌上,拉开大门,“请尽快回覆我,我听说火化在明天。”
“让他来吧。”
疲惫,但清晰的声音传来。
李正前轻叹口气,“谢谢你。在台湾的时候,赏脸就来让我请你喝杯酒吧。”
翩然离去,室内又留下一片沉默,林仁僵硬的肩膀卸下,背影苍老无比。
走出大楼,李正前吐出一大口气,抬头看著天空,竟感到茫然无措。左手的手掌叫嚣著疼痛,这几年来隐忍的尘封回忆在这一课全部倾巢而出,心口上那道无形的疤,在死亡的召唤下又再次裂开。
右手附上左手,他重喘了好几次才忍住大声喊叫的冲动,举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唔!”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李正前感觉和人相撞,踉跄一步倒在地上撞疼了肩膀。
“干!走路没在看是不是?”对方恶狠狠地出口骂人,顿了一下指著他大叫,“喔!是你这死三八!”
男人身旁的人闻言转过身,李正前定睛一看,是不久前想和他yī_yè_qíng的白目男,他还用上了三号特调,和朋友们取笑了很久。
“马的,上次你给我喝那什么鬼东西?害我又拉又吐了一个礼拜!”男人喊著,伸手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烦死了!我今天没心情陪你玩。”李正前皱眉,疼痛无力的手却挣不开钳制。
男人似乎察觉李正前的不对劲,冷冷嘲笑,“你不是很呛吗?怎么今天软趴趴的?回心转意想和我玩一下?”
“放开我!你烦死了!”受不了对方的纠缠,李正前口气极为不悦,“想和我搞你还早三百年!”
“马的!”男人被激怒,空闲的另一只手挥过来便是一拳,“死贱人!嘴巴很贱嘛?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另一拳正待降下,远方传来了吹哨声,路边的行人帮著喊警察来了,男人往声音来源望去,连忙松手推开李正前,叫骂两声便和同伴扬长而去
“阿前!”
李正前恍惚地朝声音来源望去,穿著制服的沈旋华慌忙下机车一脸忧心地跑过来。
今天的李正前看起来很不对劲,不只没有了平常的活力,连处理著佟浚旸的事的冷静也消失了,情绪似乎低落烦躁不已,脸上还挂了彩。
“你没事吧?”说著伸手拉起还坐在地上的李正前。
“嗯。”李正前摇头,“谢谢。”
沈旋华直觉发生了什么事,看看眼前的建筑物又皱著眉问,“你被刁难了吗?”
“不是,算顺利解决了。只是出来在路上遇到之前闹不愉快的人。”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但是你看起来不太好。要我载你回去吗?”
“你在执勤吧?”李正前看了眼警用机车,“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沈旋华意味深远地看著他,实在不放心让状况看起来不太好的李正前自己回去。想了想,起身拿起坐垫下的安全帽,塞进正要转身离开的李正前手里。
“走吧,带你去走走。”
走走?“你正在工作。”
“……没差。”享受人生,勇于尝试,这是他在学到的,就这么一次旷职应该没关系吧,“上来。”
李正前盯著安全帽好一会儿,才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
沈旋华微笑,催紧油门朝目的地而去。
海风有点猛烈,但吹在身上仍和善宜人,高雄好客热情的风俗,在西子湾的咸咸海风吹拂中表露。
李正前坐在堤防上看海,视线留在天海间的朦胧界线。
沈旋华在他到这里来,然后才神经大条后知后觉地看见他颊上被打的伤痕,又匆匆弯下山路去替他买冰块了。他并不太了解沈旋华在想什么,但在某些方面来看,他的想法却又单纯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