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一个幽灵,一步一步潜伏进入了工厂的核心位置,然而他所看到的,以及看到这些的惊诧和震动,远远超过他所经历的任何一次危机。
夜尽天明,黄少天也无声无息退出了危险地带,到达了安庆的城镇。
这是日本人的掩人耳目之法,用生活在这里的中国平民和日常的驻军,掩盖这里真正重要的军事基地。昨晚的目睹,使心中的震撼还没有完全消退,但走在路上的黄少天镇定如常,就像是这里的居民。
他决定再留一夜,查清楚外来部队的进出规律,以及他们的去向。
这一夜不必再以身犯险进入防卫严密的工厂,他就在城内,游走在这座城市的各个出口。进入这里的部队远比派出的多,而且大多和自己跟踪的那一队类似,都有空装甲车,和全副武装的士兵。派出的去向,无一例外都是被派去了同一方向。
这是他所能知道的全部。他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只身去扛下更多的任务,最合适的选择就是马上赶回南京,把自己调查到的告诉喻文州,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天亮之前,黄少天从安庆城的东侧撤出,踏上返程。
但他始料未及,刚刚离开安庆,身后便遭到一记忍刀的狠戾攻击。一场恶斗下来敌人倒在黄少天刀下,可是他的身后还有不止一个人。安庆城本就是日军控制之下的一个大型表演厂,既然所有人都在控制之中,黄少天这个外来者的出现,以及他的离开,就显得格外突兀。
因为在他之前,没有人离得开这里。
这一条逃亡之路,对于黄少天来说,刚刚开始。
“下一位,27号。”
坐在办公桌前的蓝河听到这个数字,不禁莞尔,脸上有种轻松的感觉,因为这是下午班最后一个病人了。
助手开门,进来一位身着青色绣花旗袍的女子,面容姣好,到了看得出来有些许病弱的苍白。
“这位小姐,请问哪里不舒服?”
“先生您好,我的胃不舒服已经好几天了,所以来看看。”
“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饮食和休息规律吗?”
“不怎么规律,我是报馆的记者,经常赶稿忘了吃饭的时间,也经常很晚睡觉……”
“那应该就是职业病了,这样,小姐先去做个检查,出了结果之后我来给您开药。”
助手领着病人出去做检查,蓝河取过面前的病历本,封皮上写着的姓名,字体娟秀,却又隐隐透着一种男子风格的狂放,落笔凌厉果断。
楚云秀。
洗手间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喻文州不紧不慢地锁上门,整理衣着和头发,然后拧开水龙头。
黄少天出去五天了,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喻文州相信黄少天的能力,也相信他不会乱来,肯定是第一时间赶回来向自己说明情况,可是现在他有一种没来由的担忧,生怕有些变故会脱离控制,这种担忧让他在一个人的独处的时候更加容易心乱。
在和黄少天相处的情况下,他相信世界上存在心有灵犀。上一次黄少天离开他单独出任务结果负伤回来,他就是这种担心的感觉,最后这种感觉果然印证了。那么这一次呢?
毕竟是孤身一人面对那么多敌人,负伤挂彩都是正常的事,他们都是军人,喻文州眼中的黄少天也不是一点伤也受不得的小孩子,但他着实讨厌这种见不到人,音讯全无的状态,好像即使黄少天出事回不来,他也是最后一个才能知情的人。
到那时候留给他的只有无力回天的感觉,真是可恨。
然而现在他喻文州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有点温热的水捧到脸上,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太满意,这个时候冷水会让他更冷静,那个能给予他温存的人,还生死未卜。
“别浪费水了。”
抬起头,果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你还真胆大,”喻文州无奈地轻笑一声,“你的人打听到少天的消息了吗?”
叶修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撇了撇嘴,就像是用嘴角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烟。
“没有。你也知道,你家那位出了任务一向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他在上海的事除了你我,也就是蓝河他们知道,我这边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也没办法派人出去找。你不能让他发现咱们有联系,就只能等他联系你。”
喻文州早就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只是不死心地问问。
“你也应该做好准备了,我这边的消息,叶秋今晚就到。”
“知道啦,还是顾好少天吧,他要是回来可能不会直接去找你,估计也不会去中转站。”
“如果遇到不能接近中转站的情况,他还是会来找我的。”
“但愿什么情况都别有吧。”
难得,叶修说话没带着与生俱来的嘲讽,倒还挺真诚。但喻文州也无暇去庆祝这么百年一遇的良心发现,他只盼着黄少天能好好地回来,活蹦乱跳,再话唠也无所谓。
是时候做掉最后两个了。
黄天隐蔽在一个小镇的废弃仓库里,检查身上的弹药,处理着背后的伤。他现在已经到了距离南京不远的句容,身后的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