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问水缓缓回头,心口的孔雀翎像植物的藤蔓一样钻进他的血肉里,烙印在他的心上, 灵魂上, 恐怕无论换多少个法身都难以抹消。
那个人站在他身后,眉眼依旧淡淡的笑,伸手第一次近似温柔的抚摸他的脸,那双碧色的眼睛明明那样沉静的美,像是怜惜:“不是叫你换个法身吗?这个果然也爱哭。”
这个人不想叫他哭吗?可明明, 就是这个人毫不犹豫杀了他。
萧问水的眼睛慢慢黯淡,倒下, 他还想问,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倒下的萧问水被一身红衣的孔雀公子抱住。
远处,凛冽的风雨和杀气终于来袭。那暗处袭击他们的神秘人也终于跟过来了。
神秘人显然听到了萧问水临死之前的疑问, 嘲笑道:“你当他为什么要杀你, 你找了仇人无数次却不知道吧,对方就在你眼前。”
萧问水的法身一阵阵发光虚幻,就像灵魂也跟着消散一般:“你说……什么?”
神秘人隐藏在雨水之中并不现身,冷笑:“孔雀原本也是渡情城的人,当初城主为了他,将我们驱逐出渡情城。然而孔雀自己杀我们的人破戒, 城主明面上一视同仁驱逐他,却给他回来渡情城的特别权限。他在渡情城依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什么?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是爬了城主的床。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最后还不是出卖色相。可惜,城主只当他是个消遣的玩意,一个男宠罢了。他以为自己是谁?”
那人说得又妒又恨,似是觉得还没说够,恶意的补充了一句:“不止如此。你还不知道吧,孔雀已经不是第一次复活了。你猜,第一次杀他的人是谁?”
渡情城主说,萧问水要的人已经复活了,又说是他要的仇人复活了。
可是,萧问水见到的却是孔雀。他怎么会认错,即便换了衣服,这也就是孔雀啊。
孔雀,他心心念念要杀死渡劫的仇人。原来,孔雀就是那个人。
可是怎么会?他怎么会杀过孔雀?
萧问水抓紧他的衣服,涣散的目光望着那个人,视野里却只有一片虚妄不清,依稀只看见那双碧色的美丽的眼睛,冷淡又错觉怜惜,静谧的望着他。
“我,我不知道,是你。”这就是萧问水死前最后一句话。
他整个人都消散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连孔雀公子都露出了一丝疑惑一般的动容,似是不知道他最后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要杀的仇人是他,那知道了呢?
“他若早知道了,自然就是毫不犹豫的了结了你。”雨水之中引而不发的恶意,抓住这一瞬的破绽,从四面八号攻击而来。
跟之前在萧问水面前毫无反击之力就被杀死不一样,孔雀公子只是随意抬手,轻而易举的就挡下了,那道藏在雨丝之中的透明利刃。
他甚至还保持着扶住萧问水的姿势,尽管怀中的人已然消散。右手缓缓抚了抚弄皱的衣摆,这才抬眼朝他抓住的偷袭者看去。
被抓出来的人即便一身蒙面黑衣,那衣着也与一般人不同,显得极为精致些。
露出的双眼,线条凌厉,盛气凌人。跟听上去刻意低沉沙哑了的声音相比,实际还要年轻一些。
此刻那双眼睛惊讶至极,不可置信的望着,随手接下他全力一击的孔雀公子:“你怎么会接住?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强。城主他怎么可以这么偏爱你!”
那黑衣人朝后厉声说:“你都看到了,他根本就是要杀你,还在等什么?”
孔雀公子平淡的神情稍稍露出些疑惑,这个人竟然还有帮手。
下一瞬,一个气势极为可怕的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个人身上的气息极为内敛厚重,他还没看到人,但他只要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就已经像面对一座高山压下,难以撼动分毫。
强,很强。逃都无法逃的强大。
“你是孔雀,萧问水的仇人?”
清冷无情的声线,极冷极淡漠,但却有一丝熟悉,就像他手中尚未出鞘的刀一样熟悉。
那把名为孤星,主人也像极了孤星的刀。
可是,那个人的法身明明才刚刚死去消散,就算要恢复也不可能这么快。
就算能立刻恢复全盛状态,换一个法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上界的洞府赶来这里。
因为,他进不来渡情城才对。毕竟,一个人一生只能来这里一次。
孔雀没有回答,也不怎么惊讶,只是回眸去看那个男人。
孔雀公子左手凌空制住的蒙面高手,原本胜券在握的冷笑,却忽然一窒,不可置信:“不,不对。你是……城……”
他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他的声音也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发出去。
或者发出去了,也并没有被他以为的人听见。
但孔雀公子当然是听见了。
孔雀公子的手扼断了他的脖颈,只在眨眼间。
结束的很仓促很简单,就像是这个人自己乖乖等着那双手来杀他,毫无反抗。
他盛气凌人的眼中,甚至还有跟萧问水被袭击之前,如出一辙的天真欢喜。
就像杀他的,不是他嘴里又憎又恶的孔雀公子,而是他心中魂牵梦萦求而不得的神明。
失去意识之前,孔雀公子对那个人说了一句话。
没有人听到那是句什么话,但那大概是句不错的,好听的话。
因为那个黑衣人死得并不痛苦,也不恐惧,甚至没有不甘。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