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短发也不是什么发型师设计的精品短发,是她家巷口一个开了几十年店的剃头老大爷给剪的。甚至在她上初中以前,她的鬓角都是直接拿剃头锥子直接磨掉的。
纵然她小时候长得白净,可在小孩子小的时候都是雌雄莫辨,声音都是清脆干净的童音,她那个样子,也不过是被认为长得秀气些的小男孩罢了。
更何况,她还每天淘气到处逗狗打闹,是她们那一带的小霸王。
那样的江汛,更像是个狗都嫌的男孩。
在江汛父母未离婚以前,江汛的母亲陈梅芬即使对于江汛的行为有那么一些不苟同,也不会讲出来。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依赖丈夫,没有工作,所幸是独生女,嫁妆丰厚,江汛的外祖去世后留下来的房子用来出租,养活一家绰绰有余。
然而江父在她看来就有些不安分了,江父是个水库工作人员,一个月有大半时间都在水库旁边住着,对于工作认真负责,按理说这样负责的男人没什么不好。
但是陈梅芬就是不喜欢,在之前的困难时期,她父母所生育的孩子只有她活了下来,故而对她是有求必应。家庭富足,父母宠爱,陈梅芬理所当然地长成了个娇娇女。
但是她又很传统,即使自己是公主,也要尊重驸马的意思,当然,驸马爷在更多的时候要听公主的话。
她希望江父辞职,水库工作对她而言太过辛苦,她希望丈夫辞掉工作换个轻松的,这样才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她就像是菟丝花一般依附着别人,嫁人以前是父母,嫁人以后是丈夫。
然而江父并没有如她所愿,他勤勤恳恳,热爱工作,哪怕是妻子怀孕期间也不请假,雷打不动地去上班——江汛的预产期正是汛期,他实在放不下。
江汛的出生注定是混乱的——远在水库监测水情的父亲不能到场,年迈的祖父母不能帮忙,骄纵愤怒的母亲。
在生下江汛后,陈梅芬已经力竭,护士战战兢兢地询问孩子的名字——这个愤怒的产妇是被救护车一路呼啸送到医院的,家人全程缺席,生产期间完全是靠着愤恨而撑下来的。
陈梅芬冷笑:“既然他那么惦记他那个破烂水库,又该死的姓了江,这孩子不叫江汛完全说不过去。”
这就是江汛名字的由来。
来自母亲的巨大怨念。
江父回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承认了他的女儿有了一个中性到男性的名字,并且放任孩子向男性的一方发展。
由此,江汛的成长历程很难和一般女孩子的经历搭上边。
一头短发贯穿了江汛的成长历程,她从来没有留过长发,也放弃了留长发的念头。
江汛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自己留长发的模样——长成不少女孩子心目中长发飘飘的美女模样。
然而她终究也没有留长发,最多就是看到美女多看两眼。
魏思琪站在一条小路前方,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额头光洁如玉,下巴小巧精致,脸上荡着盈盈的笑意,像一树盛开的玉兰花,优雅美丽。
小路好像没有尽头,江汛拼命跑向魏思琪,却怎么也到不了。
她开始着急起来,剧烈喘气,额角滑落豆大的汗珠。
四周的景物不断旋转,模糊的轮廓在江汛的瞳孔里逐渐放大,失重恶心的感觉不断涌上来,玉兰花浓烈的香气从鼻子疯狂侵袭而入,占据她的脑袋。
江汛尽力撑开自己的眼皮,双脚脚趾弯曲抓地保持自己的平衡,勉力不要摔倒。
她看到远处的魏思琪缓缓走过来,精致的面孔越来越大,她伸出手,抬起江汛的下巴,缓缓张开红唇……
“江汛——”一声大喝在江汛脑海迅速炸开,魏思琪瞬间被炸成片片碎片散开,四周模糊的景物剧烈颤抖,化成无数像素点飞散。
相信不少人在年少时都做过那么一些算得上是“年少轻狂的事”,在被抓包时,来自师长的那一声喊名字的严厉声音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一抖,然后反射性地大声回上一声:“在!”
江汛此时就处于这种尴尬状况。
她反射性地应了一声并且站了起来。
在会议上。
来自会议桌各个方位的目光聚焦到江汛这里来。
叶瑞文咳了一声,显然没想到江汛的反应这么大,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既然如此,不如问问江汛对于这次临时让魏思琪一个人单独来拍摄封面风格的看法。”
魏思琪?!封面?!
她居然已经这么厉害了!
《focus》是与国外合资的杂志,自认为比国内土生土长的杂志逼格高,非一线不能上封面。
江汛有些怔愣,脑袋嗡嗡作响,刚刚在洗手间她已经看到了魏思琪了,这次的拍摄看样子是临时决定的,也就是说,魏思琪很可能是替补上来。她虽然达不到公认的一线实力,却有着一线的虚名,也就是常说的这一段时间的大热。
人都到了,内部却还在这里讨论如何拍摄,这很不符合一般的工作流程。
徐悦挽了挽自己垂落在眼前遮挡视线的头发,弯唇一笑,“江汛这次刚从法国交流学习回来,想必有新的想法,不如分享一下。”
徐悦已经超过四十岁,具体年龄不可考,染着酒红色的头发,身在时尚圈,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年轻,光看外表很难猜到她的实际年龄。四十岁的女人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这么一笑,浑身散发着知性的光彩。
江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