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终于将江熙来哄入睡,尤离依旧穿戴整齐,神情冷然。
将双刀佩在腰后,微微推窗而视,神刀堂只有些许昏黯灯笼吊在路边,万籁俱寂。
回头看一眼熟睡的江熙来,尤离百鬼潜行,飞身而出,与黑夜融为一色。
早探查过的路在夜里却仿佛更长了,跃上窗檐时就听到屋里人极快的动作而带来的凶残刀意,纸窗一开,尤离虽早有准备,短刃相挡,还是差点被震落。
急促的刀刃碰撞之声转瞬消失,尤离压低声音,“是我。”
傅红雪看清是他,收了刀退了一步,“做什么?”
尤离跃下关窗,二人收刀对视。
不远处高阁之上的燕南飞抱剑而立,看到尤离进去,闭目间终显轻松之色。
尤离环顾四周,口中道:“晚辈深夜打扰,实在抱歉。”
傅红雪不置可否,“什么事。”
尤离道:“傅大侠,你多日以来可有觉得身体哪里不适?”
傅红雪没料他突然问这个,淡淡道:“没有。”
尤离道:“晚辈近日发觉一些奇怪的地方,傅大侠若信得过我,可否让我查看一番?”
傅红雪道:“不必。”
尤离皱眉,“傅大侠,性命攸关,我人微言轻,但燕大侠也很关心你。”
听到燕南飞,傅红雪难得有了反问:“他叫你来的?”
尤离撒起慌来也是面不改色,道:“是。”
傅红雪便没再说话,淡淡坐了下去。
尤离走近,扣上他手腕,闭目深测,片刻后睁眼时已带了紧迫的焦虑——
“傅大侠,您果然已中毒多日。”
傅红雪难得有一点表情变化,惊疑的眼神代替了询问。
“这毒入体时温和轻微,名唤情人泪,发作时却猛烈无比,是致命□□。这毒埋在您身上已经多日,之所以未发作,是因有人一直对您施加解毒之物。”
傅红雪道:“谁?”
尤离道:“傅大侠问的是下毒之人还是解毒之人?不过都无所谓,这本是同一个人。这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时常在您身边,身上有淡淡的熏香,那香气清浅却复杂,初闻只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但解药中的几味重要材料皆隐在其中,茉莉亦有解毒之效。待哪日这熏香的材料稍作变动,您势必毒发。”
傅红雪的声音没有波动,淡淡吐出那个名字——
“明月心。”
四无公子
江熙来的眼睛在第二日的午后便复原,让他甚为高兴。
原来失明是那样痛苦难熬的事情,他也终于发现当看不见尤离的时候自己有多心慌。
尤离看他在那儿跑跑跳跳,知道失明时间虽短却把他吓着了,便没有说什么,只贪婪望着,惹得冷霖风都忍不住笑。
“梨子兄弟一看到江少侠便像变了一个人。”
唐竭给他倒上一杯热茶,“嗯,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尤离回头看着冷霖风道:“那日在唐门,冷少侠盯着一身红衣的唐少爷眼睛都不眨一下,失了魂一般。彼此彼此。”
冷霖风差点一口茶呛住,脸上一红,轻咳了几声。
唐竭拍着他的背,“哎呀慢点喝……霖风啊,你害羞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
江熙来坐回尤离身边,看着二人道:“你们最近怎么样?”
唐竭道:“帝王州事务繁多,近日还跟万里杀的人起了些小冲突,我俩很快就得回去。”
听到帝王州,尤离眼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喝了口茶,未再多话。
闲谈间时光匆逝,一神刀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慌乱地向他们道:“几位少侠不好了!阿暖被人伤了,傅大侠请尤少侠快去看看!”
几人一听那冰雪可爱的孩子受了伤都是一惊,匆匆赶去时,叶开、傅红雪和燕南飞以及明月心均已在场。
尤离见阿暖面色发青,查看一番,松了口气道:“不是剧毒,只是一点mí_hún散,拿薄荷香就能缓解。”
叶开便立刻点头去取。
明月心道:“还好你在,我们生怕是什么剧毒,不敢轻易用药。”
尤离并未看她,只在屋内的杂乱气息中发觉了他一直等待却一直希望不要出现的变化,手中微微紧握,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阿暖很快醒了,内力散乱间一张小脸变得惨白,口中带了浓浓的哭腔。
“叔叔!小清被人抓走了!”
傅红雪的反应难得如此激烈——
“被谁抓走?!”
阿暖道:“是一个白衣男人!武器是飞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很吓人!他说要你一个人去罗刹寺赎人。”
叶开惊道:“是萧四无!”
飞刀无敌,杀人无数,翻脸无情,不翻脸也无情的萧四无。
燕南飞道:“是青龙会搞的把戏?他们想干什么?傅红雪——”
傅红雪看向他时,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秋家唯一的子嗣,是傅红雪的挚友临终前的唯一托付。
傅红雪没有说话,燕南飞却已懂。
明月心焦急道:“傅大哥,他们以逸待劳,你贸然前去必有圈套……”
傅红雪微微侧头看她一眼,虽没有在眼神中表现出来,心中却是带着悲伤和讽刺。
美人黛眉轻蹙,着实是关切的神情。然而明月多变,阴晴圆缺并无定时。
傅红雪突然想到文人竟常拿明月寄托情思——
那样复杂多变的东西,岂非侮辱了心里的情,辜负了情人的义?
傅红雪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