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江湖笺于枫华谷出世,理智告诉他,此中内情,或许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但他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
只为一个“义”字。
尹青书翻过一页账本,手边有人搁下杯热茶,他抬眼,瞧见苍云正舒展了眉眼朝他笑。
明日,便是鹿明焰的归期。
纸页悬在半空,丐帮的眼睫被火光照成柔和的金色,他叹了口气,像是自语般低喃道:
“接下来,少不得要委屈你了,阿湘。”
鹿明焰待他的态度极为微妙,虽然自诩是他的主人,却很少做强迫他的事,反倒许多决策都十分依赖他,一面渴望着被承认,一面又极为自负。
尹青书知道自己把殷襄救回山庄是个极为冒险的事情,但那时人命关天,他也想不了太多,毕竟殷襄一旦死去,他这些年在十方庄的潜伏,也就没有了意义。
这回,鹿明焰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当然是基于尹青书的态度和殷襄的来历。
鹿明焰喜欢看人挣扎的姿态,像现在尹青书表现出来的“明明在意却要故作冷淡”是他最爱看的戏码,再加上殷襄——正是江湖笺上公榜有名的杀手之一,现在却要雌伏在他庄内一位连管事都算不上的外人身下……鹿明焰的某些yù_wàng很容易被满足,这种找不到根底的征服欲和控制欲让他快乐,哪怕放眼尽望,全是旁人的苦痛。
为了全如鹿明焰所想,尹青书索性把自己与殷襄相知相识的过程修修改改弄成个悲惨的断袖故事——大抵是他天生喜欢男人看上这位军爷,各种示好却被各种嫌弃,一颗小心肝被践踏到泥土里,于是发誓不睡到这军爷誓不为人,没想到苍天有眼,把他救回来只是为了报复诸如此类。
说到动情处,他自己先红了眼眶,被鹿明焰搂在怀里安抚半晌,接着,一切水到渠成。
后来,他与殷襄最亲密也仅止于亲吻,尹青书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人,殷襄也是,他没兴趣假戏真做,更不想因为这事让随时有可能清醒过来的殷襄耽误计划。对他来说,现在两人之间的一切互动,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锁甲碎响,苍云在他腿边蹲下,毛茸茸地钻进他怀里,尹青书伸手为他顺了下发,苍云舒服地眯了眼,紧紧贴着丐帮温暖的腰腹,单手环住他。
“过了明日……等到接应的人来,你就安全了。”狭长凤眼轻轻挑起,丐帮稍稍露出个笑容来,“鹿明焰在你身上或许还有其它的计划……”
“不过,我迟早会让他付出代价。”
烛花爆裂,灯影沙哑。
与少庄主回来的消息一并送到的,还有卢中丞于东都被杀,安禄山叛军围城不下,东都之内古怪疫病四起的传闻。
或许不是传闻,但十方庄内,又有谁会关心这些呢?
尹青书依着鹿明焰的意思依偎在少年单薄的怀中,他知道这人享受身量差距巨大却依旧能够把持在手中的掌控感,他知道这次鹿明焰的行动十分顺利,他知道很多,但他却不能说,不能提,不能开口。
他得忍着,时机就要成熟,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他还没从鹿明焰身上拿到。
“青书,解药。”
少年笑容温和,指尖捻着枚白玉似的药丸,“你吃,我瞧着。”
尹青书眼皮蓦地跳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张嘴将那丸子含进嘴里——
“要嚼碎,不然蛊出不来的。”
机械地将那尝不出味道的东西嚼碎了咽下去,一条细细的黑线顺着丐帮的右臂“啵”地钻了出来,少年怜爱地抚着怀中人的青丝,轻声道:
“你看,这样不就好了吗?”
尹青书闭了闭眼,认命点头。
当晚,尹青书再次把苍云留在了院子里。
这回不同的是,有条长长的锁链从房里连着苍云的脖颈,那锁链一动,苍云便立刻起身提着刀盾一下就蹿了进去,接着门一关,屋子里的灯火就灭了。
只是没过多久,苍云就委屈地被赶了出来,俊毅的侧脸上有道鲜艳的擦痕,显然是被什么锐器削的。
再过一会儿,那锁链又是一动,苍云丝毫不敢怠慢地冲了进去,然而片刻之后,他又被赶了出来,这回手甲也沾了血迹,却不是他的。
如此反复几次,待苍云最后一次出来时,那双狼眼已经红得透透的,像是着急得要哭了,半张脸上都溅了血,玄甲上更是蹭了大片鲜红——锁链微弱地抖了抖,这回苍云连搁在门口的刀盾也不顾,转身就推开门,进到了房间里边。
如果忽略那满地的狼藉与到处飞溅的鲜血,只将视线凝在床榻上的话,那约莫是让任何一个人都终身难忘的画面。
男人匀称完美的身体横陈于榻上,原本绑得整齐的马尾如今散乱披覆于脸侧,遮住凤眼中漫出来的,与清冷样貌完全不符的炽热yù_w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