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这里吗?”她问得自然,仿佛我曾经身临此地。
【我们来过这里?】我讶异,极力回忆,却仍想不起何年何月曾经光临。
她笑笑,没再说话,缓步向前。
我满腹疑惑,边走边东张西望,怎么看这里也不过是寻常村镇,街道窄小,路面凹凸,两旁载满枝繁叶茂的细叶榕,沿街是三四层高的楼房,大都独门独户,自成一家。
步允楚拐进一条小巷子,停在一栋颇有年代历史的建筑物处。
【为什么来这里?】即使不看大门口的牌匾也能从飘散出来的消毒药水味里联想到此处是何处。
步允楚没有理会我的疑问,径自走进医院。
没有升降机,只能步行上三楼,然后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前,最后停在尽头处的病房外。
如此熟门熟路,她仿佛来过多次。
我开始好奇病房里躺着的到底是谁。
“我们只逗留五分钟。”她抬腕看了看表,神情严肃。
【……哦。】
我才点头应答,她便已经推门而入。
病房很小,站在门口就可一目了然。房内四壁泛黄,窗户上的绿漆脱落斑驳,居中一张单人床,上面是白色的垫褥,白色的被子,还有露在被子外那张苍白的脸。
步允楚走上前去,俯身凝视着那人沉睡的容颜,神色复杂。
我呆立一旁,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太瘦了对不对?”步允楚转过头来冲我笑笑,“如果能够醒过来再养肥十斤的话,就是个美人。”
【啊?】我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她是植物人?】
缘何她的身上不见接驳任何仪器设备,与电视里演的大不相同?
“医生说可以为她安排一次手术,成功的话就会醒来。”步允楚伸出食指,在那人细小的脸上轻轻描画。
【难道你存钱是为了……她的手术费?】我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步允楚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本红色存折,毫不犹豫地放在那人枕边。
“五分钟了。”她直起腰,快步走出房门。
我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又看了看枕边那本存折,迟疑片刻,跟着出去。
步允楚却并没沿着来路离开,而是站在走廊上看墙壁贴着的爱护眼睛宣传海报。
【我们不回去吗?】我问。
“等一下。”她似乎看得专注,全情投入。
不远处,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妇女正步履沉重地走来,经过我们身边时只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然后走进刚才我们进去过的那个病房。
我震惊地指着虚掩的房门大呼小叫:【她进去了!】
步允楚平静地点点头,小声道:“那我们走吧。”
【但存折……】
“本来就是给她的。”步允楚毫无眷恋地往楼梯口走去。
【但、但刚才碰面时她怎么像是不认识你?】我把所有疑问都一股脑地问出来,【那个植物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帮她付手术费?】
步允楚在阶梯上站定,转身看着我,缓缓地抬起手臂,指着我的胸口。
“你。”
【啊?】
“植物人不醒来,你要怎么和我约会?”
【你是说……】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脑中突然闪过蓝鱼笔下的那张画像。
“本来我不想插手她的事,但你却突然回来了。”步允楚舔舔嘴唇,目光柔和地看过来,“即便是柏拉图式的恋爱,至少也该牵个手吧。”
大脑神经仿佛在这一刻短路了,我无法思想也无法思考,只会呆愣地看着她,眼底莫名地泛起热潮。
她在说——
手术……?
植物人……?
我……?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拜个晚年,祝亲们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第二十八章
【你是说那间病房里躺着的人是……】
“是你。”
我依旧无法置信,不敢随便惊喜,颤声问:【我可以回去多看一眼吗?】
“傻瓜。”步允楚笑了出来,抬起手臂似乎想抚摸我的脑袋,但想了想,还是垂下,“等手术成功后我买块大镜子给你照个够。”
我一向居安思危,何况现在居危,更加思危,于是迟疑一下,嗫嚅道:【如果不成功呢?】
她唇边的笑容顷刻间凝结,并露出一副讶异表情,仿佛一直都对小村镇医生的医术抱着百分百信心,从未作过最坏打算,此时经我稍微提醒才想起世事无绝对。
“那是我全部积蓄,指望你醒来后还的,如果手术不成功我就请个道士灭了你。”她表情凶恶地威胁,似乎忘了我不过是任人鱼肉的那个。
【……你还有积蓄请道士?】一般人都是灭掉医生,为何我会如此不幸?
“我有信用卡,应该可以分期付款……反正,你要好好准备。”她最后那句说得语重心长,我却不知所云。
【……请问我要准备什么?】我战战兢兢地请教。
“当然是准备上身,再世为人。”她扶额长叹,摆出无奈的神色,仿佛和我说话有伤脑细胞。
【……】
我跟在她身后走出医院,一步三回头,总感觉身处梦中般混沌恍惚。
车辆在狭窄的路面飞驰而过,扬起一片暗色的尘土,世界仿若在瞬间褪色如年代久远的老相片,一切看在眼中皆陈旧泛黄。
喜讯来得突然,我诚惶诚恐,怕自己不过身在一场美梦中,泡影易碎。
【没有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