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了那缕游魂,他摆着书画摊子,摆在了家烟花楼前,作书生模样,夜里挑起一盏双鱼灯,眸光滑进了书页里,眉眼温和,虽周身书卷气,哪里还有当初三分的风华?
摆摊子也不吆喝,鲜少抬头,只在一人出现后,久久地凝视,呵,天上清贵高华的衡书星君,如今,如今只能看着那身穿锦绣的花间浪子寻花问柳,轻浮孟浪耽溺温柔乡,阻不得,拦不得。
那浪子,是他的心上人啊!许过誓的,生生世世,唯卿一人,如今,是第几世了?
何为情苦?至高无上的天君,这是吗?
入眼的是双粉色精致绣鞋,鞋面上绣着蔷薇花,和当初抛下楼的手绢花一样,衡书抬起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温言道:“小紫薇儿,你怎么来了?”
小仙子一滴泪落到了绣鞋上,劝他迷途知返,斩断红尘,未果,眼眶通红指着那浪子道:“上仙,你看看,那浪子……值得吗?”
值得吗?
衡书温柔缱绻的目光追着那只浪子花蝴蝶,良久复又转回经卷之上,淡淡道:“如今这般,非他所愿。”他修长的手指拾起页脚翻过一面,极清明道:“我的命都愿意给他,说什么值不值得呢?”
滚滚红尘,也只有被包裹其间,才知道何为求仁得仁,何为九死未悔,何为痛至心扉刻骨铭心;站在红尘门外,做个槛外人,终究是雾里看花而已。
好一个求仁得仁!
好一个九死未悔!
好一个刻苦铭心!
小仙子一双剪水秋眸哭成了红肿肿的桃子,粉色的衣袖教她自己攥成了一截皱巴巴的干菜叶子,瘪着樱桃小嘴气鼓鼓扭头跑得老远。
她一边跑一边想:衡书上仙说过,他喜欢我的。
“他说过他喜欢我的。”小仙子喃喃念着。
几日之后,花楼里来了位花容月貌的姑娘,一双剪水秋眸当世无双,一传十,十传百,小集市里、茶楼里、客栈里、就连学堂里的娃娃都知道,花楼里来了一位花魁娘子,花名紫薇。
美得那叫一个仙,不像个凡人,倒真像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子。
衡书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
“你管我呢?”小仙子持着一把描金扇,撩起眼皮,她想,与你一般,求仁得仁罢了。
天底下,痴人多得很,怎么,只许你文曲星做,旁人便做不得了。
衡书每一世都将书画摊子摆到了花楼前,花楼名字多得记不清——锦绣阁、凤凰楼、窈岚坊、妙音轩、清风院……
后来,成了温柔乡。
“紫薇,我喜欢你!”楼底下传来传来一声酒后真言,那喝得七晕八素的醉鬼趴在一棵大榕树下,正在狂吐。
“又是一个傻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紫薇起身关了窗户。
“可不是吗?又是一个傻子!”我附和了一声,故意将“又”一字咬得重重的。
难怪摇光当chū_yè访温,竟是有这么一遭在里面!
难怪花灯节时我瞧着那书生摆得书画摊无人问津,活人哪里看得见气息薄弱的游魂?
难怪栗子会说“自古多痴者,一个、两个、三四个!
小仙子是谁?双鱼灯下摆着书画摊的书生是谁?花间浪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