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见的手一甩,把目光从秋仁脸上移到了桐嶋的脸上,眼神意有所指,桐嶋回以小幅度点头。
秋仁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桐嶋从身后钳住。
“你想干什么?!”秋仁大吼。
可桐嶋意识到,秋仁的眼睛依旧死盯着面前的麻见。
“走吧,高羽。” 桐嶋边抓住秋仁不安分的身子,边厉声警告。
“放开我!你们住手!”
“高羽!”
挣扎的声音扰乱混沌的思绪,仿佛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至,男生突然间破开喉咙大吼。
“你们这些人等着,总有一天,你们的罪行绝对会被揭发,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慢着!”
“砰——砰——砰——”
众人的视线内似乎瞬间闪过三道火光,也将流动的时间毫不留情地带走。
秋仁整个人无法动弹,瘫软的身子逐渐滑落,桐嶋赶紧加重手上的力道支撑着。
麻见错开目光,小声重复了一遍,“带走……”随即将手枪收回。
桐嶋半强迫地拉着秋仁,可秋仁依旧瞪着整个人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生,刺目的液体缓缓淌出……也一并将他的视野染上猩红……
平缓行驶的车内,桐嶋从内视镜看着瘫坐在车后座的秋仁,像具丢了魂似的木偶。想起平日活蹦乱跳的秋仁,眼下秋仁的手脚被绳子束缚住,一副了无生趣的表情,让人看着揪心。
桐嶋推了推眼镜。也许,这两人之间潜藏已久的危机终于都爆发出来。
一直以旁观者自居的桐嶋也在心底暗自揣测,那大概……五年前的那块疙瘩还残留在麻见的心里。虽然他无从思考,但终究也只能往这个方向去想。
五年的平静,不是美好生活的开始,而是问题的培养皿。高羽因为幸福的麻痹而措手不及,那麻见先生呢?
桐嶋咽了咽喉咙,继续紧握操控盘。
那五年前的真相呢?
桐嶋是后来才得知,当初秋仁将存放证据和钱的储物柜钥匙放到骨头状的咬胶磨牙棒里面。而那个名叫御手洗的摄影记者是完全知情的,并且与秋仁联手演出这场戏。让御手洗先行一步将储物柜里的证据拿出来,再将钥匙塞回磨牙棒里,最后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等秋仁将钥匙“交给”警方,那黑田他们就“毫无意外”地上门调查了。
黑田慎司得到那笔赃款却不够证据落案起诉,正当他四处碰壁之际。麻见先生就让他将青木真由的那段音频剪切,拼凑出一段类似于【“你要我搜集的东西,我将它跟那些赃款放到一起了。”】的录音用来威胁神山彰三,让对方确信青木真由已经将证据交给了麻见先生。刚好神山彰三从警方内部那里得到消息,搜查到的东西里面,所谓的证据也确实完全不见踪影,就只剩下赃款。
因此,神山完全落入圈套。
难怪那篇神山议员因收受贿款而入狱的报道会那么详尽,原来那个御手洗跟高羽是有预谋的。
虽说高羽当时并没有出卖麻见先生,让麻见先生有充裕的时间让神山自觉将那块土地“卖”给他。
桐嶋忍不住再一次窥视内视镜。
然而,对麻见先生来讲,这些本应该由秋仁亲手交到他手里的东西,却全都落入了别的男人手上,那便等同于“出卖”无疑。
他凭什么会这么认为?因为桐嶋非常清楚,麻见先生……从认识高羽开始,一次也未曾尝试过在对方的面前杀人,而如今,他竟然在高羽的眼底下开枪杀害一个“无辜者”,那正是最好的佐证。
那是警告吗?还是……
脑袋发出疲劳的预警,思维中断。事件已经难以揣测下去,桐嶋用中指推一下眼镜的横梁,继续操纵方向盘。
刚踏进自家的门,眼前就迎来一双手。他随即将外套脱下,往那双摊开的手上搁下。
“他怎样?”
麻见边走进玄关,边松开领带。
“是的,还是老样子。”
桐嶋的头稍微低着,双手很自然地接过麻见递过来的外套和领带。
而麻见的脚步下意识地往最里面的房子走去,桐嶋挺直腰板,说了句“那我先下去准备”,接着就离开。
麻见似乎也没在意,将手搭在房门的门把上,意外地发现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拧,稍微推开一条门缝——
秋仁身穿一贯的居家运动服,枕着自己的右手臂,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眼睛似乎在凝视不远处的凳子,还边啃咬着左手的手指。
自从那天开始,秋仁已经连续请了一个多礼拜的病假,就连总编也感到出奇,虽然这样,却也没特别为难他。
秋仁变得非常讨厌自己,为何五年都过去了,还是一点成长都没有,或许就如同麻见口中所说的“任性的小孩子”。
可麻见毕竟是杀了人,不……正确来讲,是他亲眼看见麻见杀了人……
要让麻见自首,简直是天荒夜谈,那要麻见被捉,也是痴人说梦话。
麻见的厉害,他早就知晓,尤其是这五年来他的深入调查和了解,麻见的世界与他之前所知道的根本无法等同一回事。
血腥的画面不断浮现于眼前,秋仁停止啃咬手指的动作,再一次紧闭眼睛。静默的房间里头,他可以感受到自身深处传来的震动。比起自己手持武器开枪,麻见在他面前杀人的那种画面似乎更让他震撼,不对,是比震撼更甚的……
身体一阵哆嗦,秋仁蜷起身子,双手紧抱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