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印象中,花满楼极少出手。就算他出手,一般情况下也都是飘逸的,如诗如画,比如他的流云飞袖。
而现在花满楼在对付着几个黑衣人的时候,他下手却干脆果断,招招攻的都是对方身上的要穴与可能致命之处。
因为花满楼已经知道他对上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眼睛不好使的人,鼻子通常都很好。花满楼是个瞎子,他的鼻子自然更是好使。虽然这些人的手上此时没有一滴血,都是干干净净的,但他却依然能够闻出淡淡的血腥味道。这种血腥味道,洗也洗不掉的味道,代表着这里的每一位黑衣人都曾经杀人无数。
会这么频繁而密集地杀人的,除了杀人狂魔,就只有一种人——杀手。
而这两种人,无论是哪一种,花满楼都自忖丝毫不用手软。
他们不懂得尊重别人的生命,这真的是太糟糕了。
在离开陆小凤的这半年里,花满楼着实没闲着。武学一道,本身就是极耗心力的事情。恰好花满楼离开了陆小凤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便干脆潜心研究了一番各家武学。自不必说,他的功夫也在这番钻研中大有精进。
若是从前,花满楼一人面对这十来人可能还会很是吃力,但是现在,只不过是不太轻松罢了。
不过三五分钟之间,这些人都已经尽数倒在地上。最开始的那个人是坚持最久的,但他最终也不可避免地和他的援手们一起倒在地上。
花满楼手法干脆利落,先动手把这些人的下颌都扭了,让他们无力吞下藏好的毒。再动手将他们的穴位都封了,让他们无法通过服毒之外的法子来自裁。
地上的这一摊人,端的是求死不得。
可如果他们回答了花满楼的问题,等待他们的将是生不如死,他们不相信花满楼会愿意亲手送他们上西天。
花满楼已经问出他的第一个问题:“沙曼本来是要回哪儿的?”
没有人回答他。
花满楼也不急,不疾不徐地等着他们开口,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先熬不住的是对方,终于,有一个黑衣人开口了,他道:“我若是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花满楼微笑着,道:“你觉得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那人一咬牙,道:“我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什么别的,只求花公子给我一个痛快。”
花满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又抛出一个问题,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那人固执地重复着那句话:“求花公子给我一个痛快。”
令人意外的是,花满楼竟然应下了这个人的请求,他说:“好。”
那人开始回答花满楼的问题,全然不顾地上其他人看着他的凶狠眼神。这个人是光棍儿一条,自己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被迁怒的。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或多或少在这个世界上都有着在意的人。他们若是敢泄漏半句落晖楼的秘密,恐怕他们在乎的人都将不得好死。所以他们不仅自己不能说出落晖楼的秘密,他们还得想办法阻止这个人说出来。
那个人的嘴唇已经开始在动。
有三个字已经从他口中吐出。
他说,落晖楼。
不过,第三个字的话音还没落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他所想要的。一支流矢破空而来,穿过他的喉咙,将他钉在了地上,他再也不能说话了。但是,他也再也不用留在这个世界上,忍受着那些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忍受的折磨了。
死亡,是每个人的归宿,而他已经到达终点。
花满楼毫不意外又有人来增援,因为他已经听到那三个字。
落晖楼。
更多的箭矢,朝着花满楼与一众黑衣人所在的方向被射出。想来地上这些人的姓名,他们也不是很在乎的。
花满楼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地上那些人就都已经咽气。他们还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上插满了箭矢,大罗神仙也难救。花满楼也不是大罗神仙,纵然他有心,他也没办法去救活一个已经死得透透的人。
花满楼只得御起轻功,飞离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没有问出更多,但是这三个字也够了。
落晖楼。
既然已经猜到事情的始末,花满楼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无疑就是去寻陆小凤。
也不知道那只鸡是在院子里自己哭了多久,花满楼都去跟踪一趟沙曼又再回来了,他居然还在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而陆小凤的伤心处,已经到得太久。
其余人都知道陆小凤心里难受,故而没有一个人出来劝他。所以当花满楼再次来到这所小院的时候,听到的第一个声响就是陆小凤的哭声。掏出丝帕来放到陆小凤用手掩着的面颊前面,花满楼出声道:“这是谁家丢的鸡?怎么哭成这样?”
语声温柔,还含着一丝笑意,正如花满楼一贯的那般。
陆小凤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或者是他在做梦。
伸手接过眼前的帕子,手指接触到丝绸,凉凉的,这点温度告诉陆小凤,他不是在做梦。
陆小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就算花满楼此刻还易着容,陆小凤依然能够一眼认出花满楼。
因为,是他的七童啊。
是他日思夜想的七童,是他找了大半年却还是杳无踪迹的七童,是对他说过“我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的七童。
花满楼的手掌温柔地覆住陆小凤握着帕子的那只手,动作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