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
耳边除了狂风呼啸声,没有其它。
风里面,还夹杂着血。
那是万物生灵的血液,只可惜,再没有了任何温度,而是冰冷得如同片片利刀一般,它们打在芈惑的身上,脸上,手上,脚上,确实是给她造成了痛感。
这感觉来自内心。
伤痛无比。
与西禁的会面以不愉快结束之后,她知道他肯定会有所动作,可想不到这么快,也想不到这么狠,他竟然抢先在“世外”发动了一场乱战。
铜脉与杀夜先赶到,芈惑因为要与先前所降服的散妖商量如何聚集妖界兵力一事而耽搁,晚来了一步,局面就到了已经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在这悬崖顶上,“世外”的惨况一览无余。
那些死去的生命,除了曾经是她的妖界子民,也还有不少这段时间因为妖乱而产生了异变的凡人以及野兽,他们曾经也都是过着平静、和平的生活。
可现在呢?
芈惑的身形,开始在人和狐之间切换。
并抬头长啸一声。
这一声地动山摇,让远在几百米之外的张方同等人都忍不住捂上了双耳,同时感到脚下传来一阵强烈的震感,不过所有一切,都远远不及张方同内心的惊愕大。
原来,芈惑并不是哑巴?
她声带正常,自然不是。
只不过,不喜欢发声罢了。
从她由万物之灵化为狐狸,再成为妖王的今天,只有两次发声的情况,一次是老妖王湖海临死之际,另外一次就是今天,两者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都让芈惑的心情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当她情绪到达最激动时,便会化为半妖半人。
正如此刻。
事实上,别说是张方同,就连亲近如铜脉,如媚瑶,如杀夜,如李墨白,如东华,都从来没有见过她变成如此,她一直都是中性的,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的。
说她是妖狐——
不如说她是一个妖怪机器人更为合适。
生为冰冷,长为凉薄,万事不参与其中,只做一个旁观者。
可今天,亲眼目睹世间生灵一个个惨死之后——
爆发了。
她怒恨,愧疚,悲伤,不甘,质疑......万物皆有灵,每条生命都是宝贵的,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误会,那么多对立,那么多厮杀,那么多无可奈何?
这次西禁之所以能得手,主要是他进行了煽风点火,引来各方对妖界仇视的力量来到了世外,经过此,外界肯定会评价世外的妖怪们死得好。
可到底是谁给妖定下了标签化的定义?
妖就是恶的?
妖就是该死?
妖就要被不问缘由不给解释便大肆屠杀?
种种情绪交杂,最终化为了一声长啸,响彻了方圆百里,直冲天际,破云达顶,再下传似惊雷,让地动山摇,犹如千军万马奋血杀敌之势......
于远处看着她这样的张方同,心里五味陈杂。
面对万妖的集体死亡,他同样感到悲伤,感到愤怒。
却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他多希望将芈惑抱在怀中,可当听到了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后,他觉得与芈惑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又拉得很远很远了。
不是地理位置上的距离。
她是万妖之王。
他只是个普通凡人。
以前从来不觉得故事里那些不同物种之间所产生的感情,有多么的不可跨越,直到此时此刻,经历了种种现实,才真正体会到那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无奈。
是一种无法改变的悬殊。
他能做的,只能是站在远处看着芈惑。
当她吼叫完那一声之后,头由仰着的状态变为了慢慢低下去,身体坐了下来,双脚悬空在山崖顶,呈现弧形的后背散发出来一股强烈的气息:
孤独。
之后,周围环境变得十分安静。
异常安静。
天地间好像在一瞬间沉寂了下来。
阿匠看到这幅画面,愣了愣,只觉得脑中有一股强烈的灵感涌了上来,他赶紧打开自己的行囊,从里面拿出了纸笔,一边看着悬崖顶处芈惑的形象——
一边极速在纸上画着。
张方同站在旁边发愣,过了很久,才留意到阿匠的举动。
他走过去几步,一看,只见那画纸上已经有了初步的构图线条,突然间,让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样,再抬头看向悬崖顶的芈惑——
妖,孤独之物。
......
张方同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口。
......
远观其背影——
......
他的头部似乎被重重一击。
......
立悬崖,迎风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