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人都有了个心照不宣的共识——刑部省断不了的诡奇迷案,应辗转归放阴阳寮,待到阴阳寮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该去问文章博士汤川学了。
若推谁去问,那自然是与汤川大人交好多年的新任检非违使,草薙俊平。
云淡风轻的近午天气,草薙大人施施然走在二条大路。他穿蓝袍表袴,戴一顶玄色垂缨冠,左边腰挂着一柄太刀,足下蹬的是鹿皮短靴,正是当下平安京少年子弟的时兴打扮。
离了宫门未走出几步远,就听有人在身后淡淡唤一声。
“草薙。”
没叫草薙大人,也没加上他这炙手可热的新官职,径自喊出这样似亲似疏的称谓的,偌大的京城里,还能有哪一个。
草薙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的朱雀门下站着一个人,烟青色的绫织狩衣,扇子抵在唇边,眼底不咸不淡,映着一抹戏谑笑意。
“汤川。”
走到跟前才发觉自己也从不曾喊过汤川尊称,草薙伸手扶了扶那顶戴着极不舒服的新帽子,“我正想去找你。前两日藤原忠直大人去藏人所……”
“俊平大人。”
事情还没说完,竟被汤川彬彬有礼的一句话拦去话头,草薙一愣:“干,干嘛?”
“恭喜俊平大人喜得高位,平步青云。”
“怎么了,你……”称谓和语调都太陌生,草薙被唬得一惊,盯着汤川的神情直呆了半柱香的工夫,待到那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才恍然回过神——
不过是好友一句不甚高明的玩笑,怎么就忽然涌出了几分失落了呢?
“真是的。”他一口气吞回肚子里,恹恹抖了抖袖子,“怎么连你也说这套话啊?”
汤川偏了头,还在明知故问:“别人不都这么说吗?”
“那是别人啊。”
“不一样吗?”
“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欸,就是,就是……”
没想到这人还不识趣,步步紧追着让人没有喘息的机会,草薙被堵得张口结舌,脸颊几乎涨得通红。
老实说,别人和汤川学,汤川学和别人,两者的区分究竟在何处,草薙大人并没有多清晰的划分。只是与汤川大人交好了这么些年,你来我往都成了习惯,若要回溯个所以然,最初的缘由也根本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早忘了是如何与汤川结识,也忘了彼此是如何由三言两语到渐渐熟稔,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堂而皇之地坐在汤川府邸的门廊下,和这“殿上第一孤傲之人”举杯对酌。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复一杯。
在藏人所的年岁最是辛苦,有时候在府衙里忙累了一天,没想着回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带到了大学寮。夜凉如水,就那么倚着廊柱与汤川闲谈对饮,琥珀色的清酿盛在大唐传来的酒器里,温着一汪月光如醉。有一次喝得几近酩酊,他朦朦胧胧地一抬眼,看见汤川也正静默地望着自己。然而那眼里的东西,却叫自己来不及细想。
也不敢深思。
少年心思,无处着落。
非要到酒意咁酣时才恍然惊觉,瞧起来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竟就这么糊里糊涂相交了十二载。
“……其实,我挺高兴的。”解释不清汤川的问话,草薙呆了半晌,没头没脑的,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哦?”
“检非违使厅与大学寮挨得近。”新任的检非违使揉了揉鼻子,说的其实都是真心话,昨晚天皇的任命刚下来,头一件,他想的居然是这样一条便利,“以后见面方便多了。”
“你……”这一次愣怔的人换成了汤川学,看着眼前似乎手足无措的友人,向来博学多闻的文章博士摇了摇头,俄而似笑似叹,“我说你啊……”
“怎么了?”
“没什么。你不是要说藤原忠直的事吗?”
“欸,都被你打岔打得快忘了,那天藤原大人……”
……
弘仁七年,其时初春,平安京的朱雀大道上,八重樱含苞欲放。
大学寮的文章博士汤川学,检非违使厅的检非违使草薙俊平,正并肩同行。
☆、番外 eyes
【番外】【汤草au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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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一艘宇宙飞船上。我们暂且叫它tc2099号。像这个时代这个星球上制造的其他任何一艘飞船一样,它被赋予稀有金属独有的纯净色泽,强化合金坚不可摧,卵形线条光滑完美。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在这个故事里,名字和外形不具有任何意义。
它们只是某种载体。千秋玄黄,万古洪荒,谁说世间万物都得有价值,没准宇宙都只是为了某个瞬间而存在的呢?
在所有人与人的故事里,再宏大的背景,都只是为了造就那一刻的传奇。
就让我们索性把背景放在无涯的太空。在tc2099驶出银河系的第六十四天,舱内气压正常,温度适宜,只是始料未及的,在既定的航行轨道上,飞船遇到了一场小型的陨石风暴。
那也许是星球爆炸崩裂出的碎块,也许只是飞逸出的宇宙尘埃。总之,在陨石与飞船交错的一瞬间,宇宙飞船的尾翼受到了一次轻微的撞击。
在浩淼的太空中,这样的遭遇其实司空见惯,所以当发现导航仪上的红色警示显示失灵的时候,宇航员甚至没来得及做一个错愕的表情。
时间定格在地球时二十二点四十三分,宇宙飞船上只有两个人,物理学家汤川学,宇航员草薙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