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一摆,她的袖口处已飞出五枚铜钱,在空中急翻、乱旋,一路飞至壁画墙,竟正好堵住了五道射箭的孔洞。
荣昭燕不禁惊叹道:“发仙门的‘一叶铜’?”
发仙门三大镇门绝技,一叶铜、一线银、一缠金,便只有曲瑶发和厉灵发这两人使得最为娴熟。
说话之间,曲瑶发便要从空中下落,赵燕臣忽冒着箭雨冲过去,用手掌托了托她那下落的双足。而借这一托之力,曲瑶发又再度浮空,于空中撒出五枚铜钱,再身形一挺,如鲤鱼般弹脱跳纵,纵出三枚如意珠,弹出七颗飞蝗石,颗颗件件都附着在壁画墙孔上,总算是止住了这箭雨。
箭雨虽停,剩下的四人却不敢在此多留。
厉灵发举火把开路,荣昭燕曲瑶发为中阵,赵燕臣殿后,四人加紧步伐一路向前,怕的就是再有什么厉害机关。
四人行至六十六级阶梯处,却不得不停下。
像是撞到一堵墙、碰上一片壁那样地停下。
因为整齐无错的玉阶之上,忽然插了一支箭。
箭是三棱铁箭,深入玉阶两寸有余,在火把下如闪现一丝幽幽冷光。
赵燕臣与荣昭燕对视一眼,眉头皆紧锁几分。
同为张弓搭箭的神柳传人,他们皆能觉出此箭主人的功力。
“莫要再往前了。”
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听着幽幽冷冷,音色略带沙哑,说话人像是故意压低了语调,但仍能叫人觉察出,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荣昭燕赫然抬头道:“是谁在说话?”
黑暗中的人语调淡淡道:“最后一次警告,莫要再上前来,否则这玉阶便是你们的下场。”
曲瑶发笑道:“这玉阶完完整整,既不塌又不陷,只怕做不了什么坏榜样。”
她的笑声未落,只听“夺”地一声响,脚前的玉阶竟又插了一箭。
箭杆仍在微微颤抖,正如曲瑶发眼里的光芒一般七晃八摇,既惊且惧。
惊的是这世上竟有这样快的箭,惧的是这一箭本可以落在她的脚上。
她盯着这一箭几乎入了神,直到被荣昭燕拉了拉袖角才退了下来。
曲瑶发退后之后,荣昭燕则上前一步道:“阁下可是北汗七大煞之三的‘朝天一箭’呼延绰?”
呼延绰却不答反问道:“‘润花小箭’荣昭燕?你身边的可是‘惊花箭’赵燕臣?”
荣昭燕道:“阁下既知我等是神柳飞花箭门下的弟子,便该明白我和师弟只知前进,绝不后退。即便我们皆战死在了这玉阶之上,后面的兄弟也会踏着我们的尸身走上这玉阶。”
她说话之间,赵燕臣已张了弓搭了箭,想凭黑暗中的声响琢磨着呼延绰的位置,却被荣昭燕拦了下来。
呼延绰道:“他想张弓射敌是理所应当,你却为何拦他?”
荣昭燕淡笑道:“阁下刚刚本可一箭射中曲瑶发,但却只是警告了她。所以我只将阁下当做箭士,而非北汗军。箭士之间该如何公平一战,想必不用我教给阁下吧?”
呼延绰竟笑了一笑道:“润花小箭的气度我算是见识到了,就是不知你师弟的箭术是否和传闻中一般出色。”
荣昭燕笑道:“如今是我在明你在暗,等咱们都在暗处的时刻,阁下便能领教这箭术了。”
说话之间她便用脉脉眼波瞧了一眼赵燕臣,手中微微一松,竟把火把落了下去。
火把落下玉阶之后,荣昭燕拉过曲瑶发往旁边一闪,厉灵发往前一跳,赵燕臣则张弓搭箭,直射黑暗中那人。
一箭摄入黑暗中,如一条银线投入茫茫墨池,只听得“簌簌”一响,赵燕臣便听得了一声惊叫。
这惊叫却不是来自黑暗中的呼延绰,而是赵燕臣前方不远处的厉灵发的。
呼延绰的那一箭已不声不响地射穿了他的胸膛,这汉子即便有腾云驾雾的轻功,那也是使不出半分了。
可若不是这无言的汉子冲在前头,这致命的一箭本该落在他赵燕臣身上的。
想及此处,赵燕臣几乎是咬着牙磨着齿,身上的血滚烫了一半,呼延绰却只淡淡道:“惊花箭虽好,但我非花非雾,你既惊不了我,又奈我如何?”
听他这般语气,赵燕臣那“惊花箭”分明是落了空,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上。
赵燕臣一恨箭术不精,二恨自己不能一冲而上,然而在黑暗中瞥见身后的荣曲二人,又深觉肩上负着护她们周全的重任,绝不能意气用事,枉送了这条性命。
他虽不能妄动,却有人蠢蠢欲动。
曲瑶发大袖一摆,竟又向呼延绰说话处掷出一物。
此物于黑暗中发出幽幽碧光,分明是一颗经巧匠打磨过的萤石。
这散发这幽碧之光的萤石若是落在了呼延绰的身边,岂非也照亮了他的位置?
荣昭燕眼前一亮,却见那萤石还未飞至阶梯尽头,就被呼延绰一箭打落,掉入无边黑暗之中。
然而她不但没有半分失望,反而眼中光芒大盛,当即张弓搭箭,射出了追风赶月的一箭。
萤石虽被打落,但萤石掉落的轨迹弯弯曲曲,自然暴露了箭矢飞来的方向,也顺带暴露了呼延绰的位置。
这才是曲瑶发扔萤石的真正目的,也是她给荣昭燕挣得的一线千载良机!
一箭没入黑暗之中,只听得窸窸窣窣一声响,呼延绰箭矢未出,人声未响,黑暗与沉默融为了一体。荣昭燕便与赵燕臣便再进几步,连曲瑶发也再次扔出了一颗萤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