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徐雪欣坐着没动,抓过桌上的礼帽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又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徐雪欣纹丝不动地坐着,一颗心却在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事实上,相宁是从一块绣品上发现徐雪欣的。两个月前,保密局的行动队在辛庄破获了一个□□交通站,在收缴来的大量物品中,相宁看到一幅蝶恋花的刺绣,一下就想起了在阁楼上与徐雪欣同居的日子。只是,她不动声色,独自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找遍了上海所有的刺绣作坊,最后才在吴越绣庄再次见到那些她熟悉的针法、用色与构图。此后的几个星期里,只要一有空,相宁就会坐在绣庄对面的茶楼里,泡上一壶安吉白片,一边跟茶客们下棋,一边透过窗口留意每个进出绣庄的女人。
但是,她并没有告诉徐雪欣这些,也没有说起高建中。她只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叹了口气,说:“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好。”说完,相宁戴上帽子,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又站住了,说:“放心吧,我不会再来了。”
徐雪欣还是坐着没动,平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黑得几乎看不到一点眼睛的光亮。她一直要坐到相宁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消失,才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里。然而,徐雪欣很快就跳起来,几步跑到窗口,看着相宁背影消失在街口后,去卧房换掉身上的居家服,抱着一脸盆的洗漱用品匆匆地出门、下楼、穿过马路,去了对面的一家浴室。
她从前门买了票进去,不一会儿从后门出来时,手里抱着的脸盆已经不在。
徐雪欣去的地方是法国图片社。一见面,安孝重在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里严厉地说:“我跟你说过,你不能来这里。”
“可是情况紧急。”徐雪欣飞快地说完刚刚发生的一切后,又说:“我可以肯定,从绣庄出来他就跟踪了我。”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你得下令,马上清空绣庄。”
“要出事的话,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安孝重不假思索地说:“我看过你的审查材料,为什么你从没提到过相宁这个人?”
“我能提吗?提了我就是国民党的特务,我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徐雪欣说:“当初我接到的命令是通过情报交换的机会,拉拢与策反他。”
安孝重想了想,说:“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她之所以上门来找你,就是为了传递一个信息,绣庄已经存在暴露的可能。”
徐雪欣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说:“这不可能,他是个特务。”
“在我们的圈子里谁不是特务?”孟安南想了想说:“现在你回家去转移电台,然后到备用地点等我。”
“我还能回去吗?”
“你能出来,就一定能回去。”安孝重忽然笑了。他笑着说:“如果他要钓大鱼,首先会抓你去逼供,然后在家里布控,守株待兔,他不会选择平白无故先来惊动你。”
“你好像很了解他们的抓捕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