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深上前几步。
“把手给我。”
张至深把手放他面前。
然后被一只雪白的手握住,眼前一花,早已置身另一世界,薄薄雾气游荡,脚下艳丽花朵沿着河水蔓延至看不见的远方,幽香袅袅,似曾相识。
“这里……”
“这里是黄泉之侧,再往前走就是冥府的入口。”
沿着黄泉望去,朦胧雾气中,似乎真有高低不同的房屋影子,袅袅错错的,都在一片花海的簇拥中。
“我似乎来过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
赫苍道:“所有人都来过这里,但也都忘了自己曾来过这里。”
张至深将他来望着,等待接下来的话。
赫苍指向旁边的河水:“这是黄泉,我们站的地方是黄泉路,每一个人类都来过的地方,只是入了冥府,一碗忘情水,也便都忘了,那点熟悉之感,也是一点残念罢。”
“这些花我在梦中见过。”
“这是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只生长在冥界,其香味能勾起人前世的记忆。”
张至深闭上眼深呼吸,那些淡淡花香传入肺腑,仿佛置身梦境。
“不过那是世人的传说,都是骗人的,曼珠沙华是冥界的守护花,指引死去的灵魂进入冥界,并不能勾起人前世的记忆。”赫苍缓缓道,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张至深哀怨望过去,自己又被这魔耍了。
沿着黄泉前行便入了冥府,曼珠沙华一路延伸到奈何桥头,冥界的鬼魂来来去去,同那人界有几分相似,只是天空是灰蒙蒙的色,奈何桥下的弱水黑不见光。
张至深叹道:“原来这就是冥界。”
赫苍道:“你们人类所说的阴间,死了之后都要来的地方。”
张至深拍了拍他肩膀:“劳烦赫苍兄带我走走,先熟悉熟悉一下地形,将来我再来此处,熟门熟路也图个方便。”
赫苍有些讶然:“你倒是看得开。”
张至深笑了?*往前走去,那身影走得洒脱,却不愿让人见他面上神情,赫苍看那远去的背影,雪珠子般的眼无波无澜;
又是一个只图一世情欢的凡人。
蜉蝣蝼蚁般的生命,不断轮回重生,追寻一点短暂的欢愉。
他变换身形,转瞬拦在张至深面前,用言语诱惑:“我可以让你获得永世长生,你愿不愿意?”
那双凤眼闪过一瞬的光芒,又熄于一瞬,他摇头:“世间没有白来的便宜,我若是获得长生,必然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不愿意。”
雪珠子光芒暗隐,甘醇的声音继续道:“我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东西就获得长生,你还是不愿意?”
张至深摇头:“我不愿意。”
“为何不愿意?许多人类修道修佛,不就是为了能长生不灭,得到……”
“赫苍兄。”张至深正色道,“若你带我来冥界只是为了诱说我得到长生的话,劳烦你送我回去,我虽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却又想跟相爱之人永生厮守,但我不相信有白来的便宜,请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你不相信我?”雪色眸子暗了一暗,低沉声音依然带着诱惑。
张至深摇头:“你我第二次见面,你是什么身份,什么物种我都不知,我并不信你。”
赫苍沉默一阵,忽然笑道:“罢了,当我适才只是玩笑,我带你在这冥界走走逛逛。”
“有劳赫苍兄,不过,我们要在天黑前回去。”
赫苍道:“冥界没有天黑。”
“我说的是魔界。”
“好。”
张至深往前走去,留给赫苍一个背影。
不愿面着别人,那双凤眼微微低垂,嘴角苦笑。他何曾不想与南箓长长久久的厮守,只是他不信,也不敢。他若是贪心,兴许这短短的几十年都不会拥有,如今这般,已让他一颗心翻来覆去地痛了几个来回。
那人终是因他而成了魔。
赫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苍白眸子有浅浅淡淡的光,指着周身飘过的鬼鬼魂魂介绍,这是吊死鬼那是水鬼,这边还有阴间集市,那边才是奈何桥。
这阴间形形色色的鬼,那一张张苍白的脸是他从未在人界见过的。有的鬼用冥币买卖;有的鬼食用血淋淋的生肉;有的鬼披着一张好看的人皮,不小心被其它鬼撞落了一个角,露出里面腐烂的身体,赫苍说,那是画皮鬼。
远处青色鬼火几点,明明灭灭,好似窥视的眼。
张至深竟一点也没觉得害怕,置身一处陌生环境,只觉不习惯。
但总要习惯的,几十年后,他也会是这里的一员,不知南箓,可会记着他多久。
赫苍道:“这里虽然鬼气森森,但总比我那竹林热闹。”
张至深问:“你究竟得罪了什么样的仇家,才会在魔界无法现身?”
赫苍无色眸子微微一笑,望着不远处道:“到了。”
前面一派鬼魂正在排队,队伍最前头一座长长拱桥,桥头一个红衣女子端着一只碗正同面前的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声音清亮婉转,在这阴沉的冥界,那点红,那点清亮成了最是夺目清新的艳,像那黄泉岸上的彼岸花。
那女子唱道:“年年岁岁流连转,唯有寂寞身相伴。奈何桥边,只有三生石守望,彼岸花垂连。一瓢忘情水,往事黄粱梦,再做浮生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