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提到意娘时,她的语气都是那么恨恨,表情厌恶到了极致。
黑箬沉默,这世间种种,他唯一不懂的就是情,悲欢喜怒,爱憎恨,怨别离,求不得,他一样也不懂,眼看世间百态生死欢愁,他不过是个无情的旁观者。
南华继续道:“既然他不会再逃,南箓我也就放心不少,你不用将太多心思花在他们那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女王。”
“你下去吧。”
朝霞起,晨露清,一支花瑶,半缕清风草,鸟鸣声声,穿透天际高。
浮生早已醒来半个时辰,脑中想着昨夜种种,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心里是一会悲一会喜,一夜欢愉恍若梦,醒来方觉已销魂。
然而这一切的欢愉,都是偷来的,他是罗浮生,仅仅只是罗浮生,只配活在梦中,不该爱上做梦的魔。
身后的身体靠了过来,搂住他腰身,细碎的亲吻从颈后蔓延到耳垂。
“深儿在想什么?”清晨苏醒后的声音慵懒醇厚,句句撩拨浮生的心,越是这样,他越害怕。
浮生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更清楚自己是怎样的身份,却从不明白南箓想的是什么,即便他只是一个会发疯的魔,心思也深邃得可怕。
浮生道:“南箓,你时常觉得自己在做梦是么?”
南箓沉默一阵:“遇见你,我时常觉得是在梦中。”
浮生望着雪白帐顶飘着的朵朵暗线云纹,笑道:“你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
南箓不答。
浮生又道:“南箓,你一直叫我深儿,你可知我大名是什么?”
“罗浮生,你叫浮生。”
“那你叫的深儿又是谁?南箓,我只是罗浮生。”
搂着他的手依然温柔,他看不见南箓的面容,只是背对他。
“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便你总是深儿深儿地叫着,我也知道自己只是罗浮生。直到遇到琅邪,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可我知道他以前认识我,他叫我浮生。罗明说我因受了重伤忘了以前的事,他说浮生若梦,醒来了,做过的梦无需记起,只要继续做现在的梦就好。那以前的我是谁,南箓,我到底是谁?”
“你是罗浮生。”南箓道。
“你的深儿又是谁?”
“深儿就是你。”
“你还在做梦么,南箓?”
“已经醒了,可还在做梦。”
醒了又如何能做梦?浮生却渐渐露出笑容,回身握住南箓的手。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慵懒明媚,他还想再睡一会。
再做一个梦。
第二百零一章:罗芙生
浮生又恢复了以往的日子,而且更加自由惬意,时光仿若流水般飞逝,兮云宫的耶梦伽罗不知开败了又盛放几回。他游手好闲,时常撒个泼,耍个赖,同众多宫女侍卫们混得烂熟。
这日,南华女王破天荒地叫了南箓去南华宫,浮生闲着无事,便摇着扇子往白麟宫去,路过浣香宫时远远见一宫女在门口晒鱼**,那日头并不明耀,几朵乌云闲闲挂在天际,清风徐来时,飘来阵阵熟悉的咸鱼味。
浮生扇子摇了摇,扇面的人界文字随之摆动,白底黑字,格外显眼:将我心,换你心,始知相忆深。
不知因何,这魔宫的耶梦伽罗也收敛了热切盛放之势,似乎矜持了起来。
浮生走到白麟宫时并未见到鹿鸣,守宫的侍卫道是邹虞大人来过一次,之后鹿鸣也跟着出去了。
浮生叹气,摇着扇子四处闲逛去,待到日落西山时,沿着一条茑萝花小径走着走着竟迷了路,七弯八拐,早已月上中天,前面煌煌灯火,不知是何宫落,浮生走近时,才知是浣香宫后门,风吹花木摇,身后一行茑萝花整齐地闭合,淡了花香,能闻到的熟悉气息。
“出来吧。”浮生收起手中扇子,站在昏暗处,淡定自若。
茂密的花丛里一盏灯火缓缓靠近,映出掌灯宫女长长的裙摆,领口裹得紧实,尖尖下巴上一张眉目分明的脸,说不上多么美貌出色,却也清秀可人,此时宫女面上带几分怨气,静静看着浮生。
浮生定眼瞧去,随即“扑哧”笑了起来:“哈哈哈,小明你这副打扮倒是有几分姿色,可以找个男魔嫁了!”
他笑得没心没肺,那“宫女”的怨气更重几分,口吐男音:“你还敢笑,大爷我好不容易混进浣香宫,委曲求全,在门口晒了两个月鱼**,你才从此经过,罗浮生,你的心被狗吃了罢!”
浮生收住笑,想来他整日与南箓厮混,确实有两月不曾到过白麟宫,更别提经过浣香宫,便安慰着:“小明,你如何进得魔宫,徐昭佩娘娘可有为难你?你不是以身相许了么?”
“你……”罗明气不过,扔了一个包袱给他,“将衣物换上,随我出宫。”
浮生接过包袱,又还给他,有些愧意:“我不走了。”
罗明并不惊讶,只是面色更冷几分:“你真是爱上那头疯魔了。”连问都没有问,他那么肯定地说着。
浮生不答,便是默认了。
罗明异常坚定:“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必须马上跟我走。”
浮生瞪眼:“为何?莫非是因为我私定终身不曾告知于你,你生气了?我这不是不能出宫,既然你来了,便一定要告知你,我决定与那头疯魔永远在一起了,小明你便同意罢。”
罗明怒道:“浮生,早晚有一天你会因他而死!那是一头不祥的魔,爱上他就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