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是。
力量也绝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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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个时辰后,潭州城郭遥遥在望。
近一天半的光景,铁手只觉加倍疲劳,连沿途绝美的秋色亦无太多余暇欣赏。
但他仍抓紧每一个机会放松。
铁手暗暗称赞着看见的每棵树,路过的每条小溪,旭日朝晖,斜阳残照。
他跟不巧落在肩上的飞虫在心里打了个招呼。
故而,铁手当着阮宓秋严沨涯表露出来的温和文雅,小半是隐藏住了猜疑警惕,大半确是真心。
且不管内外如何岌岌,他就是有安若泰山的气度。
阮宓秋也很稳。
铁手没问她夜里发生何事,她便没有主动要说的样子。
严沨涯居然更稳。
他让淬毒飞剑伤着,倒不在意是谁要害阮宓秋,间接害了他。
这三人之间,无端出现了诡异的默契。
***
铁手对此倒还没怎样,暗中跟随的追命,心头却愈发沉重。
他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明明已识破阮宓秋和严沨涯怀藏诡计,怎地至今还如困在无形牢笼之中。
幸而铁手未曾显露任何不妥。
追命当然有独到的瞧法去看铁手,使他可不受那人的表象迷惑。
也使他能够安心进城去找寻所需的人手。
可惜问来的头一条消息就不甚好。
追命找的并非潭州官府当班的捕快,一是互不了解,合作未必顺手,二也有不欲他们犯难的考虑。
三者,当地官府远不及神侯府的线人探子们灵通。
眼下的难题是,负责潭州地界的这伙人,也不知道怎么进去青阳谷。
——青阳谷在哪他们倒是一清二楚,但是从未入过谷中。
此地负责的万祖德大略听追命说完为何要去青阳谷后,只稍微思量便果断道:“既然事情紧急,咱们先过去那里,您有要问的,路上再细说。”
追命原就不欲耽搁时间,便道:“依你,但太阳落山以前,最好能你们和我一道进到谷里。”
“爷放心,就算真没路,弟兄几个也给您现开一条。”
这样,除去留下一人看门,万祖德又另带了今日当班的四个人跟随追命去往青阳谷。
这四人中有一个年纪轻而资历老,叫做毛宏平,为人比较随意;有一个年纪老而资历浅,名叫余伯琼,做事说话格外认真,有板有眼,也从不因自己的年龄而有耻于张口问的事情。
还有个年纪又大辈分又高,连万祖德都敬重的,姓杜,单名应,性子淡泊,早年间其实是有名的义贼,后来因案与冷血结识,心中佩服仰慕,索性改名换姓,隐退江湖,一心为神侯府做事。剩下一个则是新丁,叫朱存光,人特别机灵,就是想事情爱顾一不顾二,稍欠沉着。
连上万祖德,五个人和追命铁手都打过几次交道,这次见着追命,明知是有能惊动四大名捕的重案,仍是不免欣喜激动占了紧张的先。
他们也知道事态严重。
可是铁手二爷和追命三爷都出动了,再严重的事还能上天?
——哪怕真把二爷三爷难住,大爷不还没出现呢么。
正因怀着这般心情,万祖德等人一直将追命带到青阳谷,兴奋昂扬的劲头仍未消去。
追命也由得他们,待将青阳谷外围观察了个大概,便琢磨这安排下了任务。
“半个时辰后,咱们仍在此地见面,无论探不探得着路,都过来会合,”追命把五人聚拢来,郑重嘱咐:“若看见铁手和那对男女骑马过来,莫要正面撞上他们,能避则避。”
众人摩拳擦掌,纷纷道:“明白了。”
追命深吸一口气,缓缓扫视了一圈,轻声说道:“去吧。”
六人悄无声息地散开,周围的树叶摇动倏瞬便静了。
大江南北散布着神侯府近二千名探子,每个人的轻功、骑术、收集情报和保守秘密的技巧意识都在普通之上。
可他们不仅没有好大的名气,甚至比寻常人都更加不起眼,他们不能够叫人知道自己实际在做的是什么事,虽然那些艰难辛苦的事说出来也没谁爱听。
他们中的每一个和神侯府都有着细微却坚不可摧的关联。
或称情,或称义,或者只是心志信念。
可以为之倾洒热血。
*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已勘察完毕,又回到方才那片小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