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公,你给我说说王府里的事吧,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好嘞,先说说这王妃娘娘,娘娘的老家是北边草原上的扎尔明部,辰启四十五年和殿下成的婚,成婚八年了,世子还不满周岁,府里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别的主子,所以今儿我们只需见这一位,殿下是四十六年领兵驻守凌州的,是咱大惠朝的铁臂江山,这凌州虽不如江南秀丽,却自有它的妙处,改明儿姑娘闷了,我就领姑娘上街顽顽,此地在殿下的管治下纪律严明,夜不闭户,别提有多自在了……」
接下来的一刻钟,夏公公都在介绍这位年轻的诚王如何盖世无双,出类拔萃,战功赫赫,天下无敌等等,简直是个狂热崇拜者,苏然想,他在后世肯定是个「诚王国际后援会」会长级别的人物。
「夏公公,你可有……我爹爹的消息。」苏然突然打断了他,这是她心里一直记挂着的一个人,对于临危时都能将一切安排周到,并且无条件爱护女儿的苏老爹,苏然很是敬爱感激,现在成了他的女儿,自然也很关心他的安危。
外面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姑娘放心,老爷自有天佑,个中因由,往后再与您细细说道。」
换过一次青顶小轿,拐了两个弯,从一侧角门入了府,苏然才敢掀开小窗帘向外窥探,诚王府内一派庄严大气,没有一处多余的摆饰,只在几个正堂门口种了两颗对称的银杏树。府内人丁稀少,并不见有什么下人仆从走动,与她想象中的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情景截然不同。
软轿在一处院门口停下,苏然有些忐忑地匀了匀呼吸,小心翼翼地出了轿,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色,这个院子十分阔朗,石板路铺的工整平坦,近乎刻板。
少顷,从耳房处走来了一个丫头,朝她行了一礼,将她引入了旁边垂花门后的上房内。
「给姑娘请安,姑娘舟车劳顿辛苦了,先在这儿梳洗一番,也好精精神神的。」那丫头笑眯眯地说,一派亲切自然的做派。只见她鹅蛋脸,高鼻梁,头戴朱钗,通身打扮不俗,看来是主子跟前得宠的丫头。
苏然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也有些灰头土脸的,这副摸样去见主人家的确失礼,当下便欣然答应:「有劳姐姐了。」
「姑娘叫我灵芝吧,我来伺候姑娘洗漱。」说罢,里间响起了倒水的声音,几个小丫鬟捧着皂角香巾鱼贯而入,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撒了些白花花的盐,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篦子、香精、头油等物品。
入乡随俗,苏然强忍住心头的不适,任凭她们褪下了衣物,好一番搓头擦身,换了两次洗澡水,洗了三遍头发,篦了两次头,又用七八块棉布巾反复擦拭干才罢休。
「我给姑娘挽个髻,姑娘脸蛋圆润,绑双丫髻最显小巧可爱了,」苏然被折腾的有些没精神,但仍乖巧地随她摆弄,不到一刻钟,两坨小鬏鬏就梳好了,灵芝又从旁边装了水的瓷匣子里拈出两朵牙黄色的小花,插在一边的发髻上,左瞧右瞧,很是满意,「这是刚摘下的,配姑娘这般容貌也不亏了。」
苏然因看天色不早,还不待上妆,便赶紧离开了,出门正好遇上了晴枝和常婶母女,她们也整理得清清爽爽的,就一同前往上房去了。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凉风吹得人很舒爽。苏然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西,转过一处青石插瓶,才进入诚王妃住的正院,过了两个穿堂,来到正房门口,只见门匾上写着「福至堂」三个字,再朝屋内一看,屋门口放着一架骏马图屏风,挡住了房中景色,但还未进屋就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险些闷的人喘不上气来,只听一个丫头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快端茶上点心。」
打起珠帘,转过屏风,只见屋中央燃着一只火盆,铺着猩猩毡的美人榻上歪着一个贵妇人,面色苍白,犹带病态。
旁边的小丫头拿来四只蒲团放于地上,苏然见状便上前磕头请安,晴枝等也按规矩行了礼。
「快看座吧。」王妃的眉眼弯弯,面容和蔼,只是声音中气不足,一点也看不出草原儿女的风情,倒更像是病歪歪的西施。
「旁人都先退下吧,灵芝和芳杏留下招待客人。」屋子里的丫鬟仆妇们听从吩咐,呼啦啦走了一大群,只留了两个贴身大丫鬟在近前服侍。
「这下清净了,我们也好说说体己话儿。早年令尊于王爷有恩,我也很是敬重钦佩,你且放心,但凡诚王府还在一日,就不会叫你流落在外受苦,往后外人要是问起,你就说是我娘家的妹妹。」
「多谢娘娘体恤,殿下和娘娘的大恩,民女实在是无以为报。」
「这没什么,不过是多份花销罢了,只是我们府里人丁单薄,以往也没有过姑娘的定例,往后若是短了什么,只管找这里的管事媳妇胡海家的,我身子不利索,不能管理家务,她家男人是府里的总管,找她也是一样儿的。」
苏然点点头,一样样都记下了。
诚王妃说了几句话就累了,闭上眼抚头,另一只手随意挥了挥,就有另一个丫鬟芳杏会意,声音柔柔的接着说道:「我们娘娘还想说,姑娘是在江南长大的,自然千娇万贵,府里的院子都粗粗旷旷的,随便找一间让姑娘住也不合适,只有东北角的‘绿湾小筑’还略可称得上清丽,只是稍偏僻了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