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家难得人齐全地坐一起吃顿像样的年夜饭,我看见我的妹妹挂着两串鼻涕,塞了一嘴的r_ou_,还含糊不清地缠着秦商道:“秦商哥哥,你说我还要再几年才能去你们那儿念大学啊?”
“你发什么梦呢?这大学是人人都念的起的?家里哪还有闲钱供你念书啊?”我弟弟不轻不重地打了她的头一下,“咱家出大哥一个大学生就了不起了!”
小妹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嘴巴里不及吞咽的菜从嘴角滚了出来,一张脸都涨地通红。小弟又不忍了,把她抓进怀里,摸着她的头道:“这有啥好哭的?女娃娃就是没用——别说你,我也没的读书啊,咱大哥这学上的不容易哪。”
我突然觉得牙关一酸,原来我在外漂泊的这几年,给我家人的关爱,实在太少了。
“娘,让他们念书去,所有学费偶我出——小学先在这念完,中学想办法到镇上去念,我还不信咱家出不了三个大学生!”我开了口,“钱不是问题。”
“啥?要离开这?”爹娘的表情震惊,他们在这座大山里面朝黄土了一辈子,从没想过走出这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弟弟妹妹还小,他们的未来,不能葬送在这个愚昧无知的农村。
我甚至觉得,三儿那样决绝地离开,也是因为这个东水村!f“哎呀~大伯大娘,嘉禾有这个打算而已,还得从长计议不是?”秦商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怎么年三十了,外面怎么突然那么热闹?”
一家人都望外看去,不远处人声鼎沸,火树银花,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间或有那声声的叫好与喝彩。
“哎呀,是王村长家还神呢,好气派呀。”我娘叫了一声,羡慕地说,“他们也是该搞大些了,过大年的,加上初三还要办喜事,不怪人家闹啊。”
这话象猛地在我脑子里打进一个木桩,什么事都想起来了,我咬牙捏着自己的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秦商突然拉了我的手把我拽回桌上:“哎,没啥好看的,咱吃年夜饭是正紧,大娘啊,您做的红烧鲤鱼还真地道……”
爹娘看春晚去了,我躺在我那小屋里,直怔怔地发着呆,秦商一直没话找话地和我聊天,我没心思听,脑海里一会是三儿和我穿着开裆裤满山跑的样子,一会又是他第一次进城来找我,在广场中心大声地对我说“我一定要出来,嘉禾,我要陪你!”的样子,一会……又变成了他一身挂红,喜气洋洋地对我说:“嘉禾哥,我要结婚了,你还不快恭喜我?”……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秦商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我。我掩饰地抹了把脸:“我出去洗把脸。”
滴水成冰的节气里,我只穿夹袄出来,该是冷的混身打颤的,可我并没觉着冷,水缸里早没水了,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三儿从前和我绕着水缸瞎扑腾着玩闹的声音。
而后,我抬头——他竟就这样站在篱笆外,静静地,看着我。
分别了整整五十三天,他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柳三!r我之前幻想过无数和他再会的情景,包括质问谩骂甚至扭打,可我看见他这样眉眼染霜不知站了多久的样子,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潸然泪下!
“柳三!”我凄厉地吼着,扑过去,紧抓着篱笆的缝隙,“你给我个解释!他娘的你要让我死地甘心!”
他还是木木地看着我:“嘉禾……你还想要什么解释?我本来……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因为是你——我曾经那么相信你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样是错的,他们都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变态的肮脏的会天打雷劈的!嘉禾……你不该拖我下水,不该勾我,我不想的我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我怔了,呆了,按我的构想我应该上去摔他一个耳光,他吗的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没爽到?你没一口一个哥地搂着我叫?可是我竟然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哭了,一滴滴的泪水ji-an在我的手背上,哽咽着:“三儿,三儿……你骗我,你一定有苦衷的是不是——我知道了,王村长拿着什么把柄威胁你是不是?三儿你别怕,我我我会保护你的,咱们之前不都很好很好的么……”
“没有什么骗不骗的,妞妞很好,我爱她,和她在一起从她和那个男人分手算起也有段时日了。咱们以前的事……都是我年纪太小,一时糊涂——嘉禾,你也该收心了,别玩地太过,这个,是做不得真的——兄弟一场,我也知道咱以后没个说话的机会了,先祝你前程似锦——”
“你撒谎!”我愤怒了,“你不想和我有关系你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等着见我一面!!”
三儿勾了勾唇角,仿佛冻僵了的手终于动了一下,掌心攥着的是一个纸袋,虽然压了几个折痕却还是簇新簇新的。
“我只是把这个还你。”e
我认出来了,那是当年我送给他的那条牛仔裤!“你……你什么意思?”我连说话都在抖了,冷的。
“你不记得拉?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呵,那时候把我乐的很什么似的,天天想着进城,一次也舍不得穿,结果后来终于进城了,才发现什么都和我想像的不一样。哥——”他又开口叫我哥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还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