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山说是要洗,其实根本等不及。没拉扯一会儿就提枪上马了。秦梅香仰头看着半空里氤氲的水汽,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底下抚弄他。听见许平山在耳边叹道:“你这身子最近可是越来越软了……”
他心不在焉地任凭身体在水中起伏:“学戏的都这样……”
许平山笑:“甭糊弄人。我问过了,不是随便一个都能像你这样……秦老板可真是个宝贝……”他私下里这样直白,与人交往时倒是绝少提起秦老板。似乎是有点财不露白的意味了。
秦梅香跟了他好几个月,也瞧出一些名堂。许平山的实力比看上去要强,至于强出多少,秦梅香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人肯对他们的关系低调处理,已经是万幸之事。他没有杨师父那么洒脱,再者说,世道也不同了。
过去戏子即便是出身堂子,只要红起来,过往也没什么可耻的;可现下不同了,自打十年前出过一次取缔堂子的命令,风气就慢慢变了。虽然这种地方不可能完全消失,但从那之后,戏子陪人就仿佛成了一件十分恶劣的事。大众一面知道这样的事是不可避免的,一面又骂着这样行事的伶人,也不管背后的缘由。所以这些事如今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到明面上讲的。旦角儿没有不经历这些的。所有人都知道捧角儿是怎么回事,但仿佛只要不大张旗鼓地宣之公众,就可以维持住伶人清白的形象。
世道是这样的荒谬。
许平山把秦梅香折腾一通,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人:“我老想问问你,你那嗓子在台上亮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反而一声儿都不带响的?”
秦梅香懒懒地爬起来,揉了池边地肥皂给他洗头发,没说话。要怎么说呢,他是忍惯了的。要他喊,要他叫,他发不出声音。
许平山却不肯放过他:“就一点儿快活都没有?”
秦梅香沉默了一下:“将军在意这些做什么呢?梅香伺候得不好么?”
许平山躲开他的手,回过身来:“就是闹不明白你。不论官家小姐还是窑子里的婆娘,多少人上赶着同我相好,拼着白贴钱不要的也有不少。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了样儿了?”他在水底下把秦梅香的玩意儿捉住了:“我可是瞧见了,你不是没舒坦着。”
“我向来是这样的。”秦梅香拿开他的手,重新搓`揉那一脑袋极其短硬的头发。
他伺候人的手法很j-i,ng道,许平山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但并没有被就此敷衍过去。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秦梅香:“跟了我,就那么不情愿?”
秦梅香起身拿过花洒给他冲头发:“将军说哪儿的话。”
许平山的手指一下下敲着池边:“我要回盛天一趟。你的新戏,怕是赶不上了。”
“既然都排了,不会是只演一次就搁下。”秦梅香笑了笑:“哪有赶不上一说呢。”
许平山似乎有几分抱怨:“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个行当,真叫一个烧钱。再来个一两回,老子怕是捧不起你了。”
秦梅香闻言,心中一动,柔声道:“若当真不得已,也是梅香没福气……”他话音没落,手腕就被一把攥住了,许平山抬起上身,危险地看着他:“没福气?我看秦老板挺盼着这个吧?”
秦梅香身上一冷,敷衍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许平山翻转过去,按在池边,又一次进入了。
哪回其实也没有一次就完事儿的。陪这人一趟,比在戏台上唱一整天都累。但这回格外不情愿一些,他不愿意被人按着这么来,跟狗似的。
平心而论,许平山待他不算坏。更糟糕的他也见识过不少。但是这一回,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儿委屈。
委屈归委屈,身上倒是慢慢烧起来了。许平山似乎打定主意要同他置气,水底下的手折腾个不停。这人越是这样,秦梅香心里就越难受。最后这土匪在他耳边威胁:“叫声儿好听的,这回就饶了你。”
身下的人半晌没动静。许平山察觉不对,把人翻过来,看见秦梅香眼睛失焦地偏向一边,死人似的。
许平山沉着脸起身,随便擦了擦,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秦梅香在水里沉默地躺着,突然自顾自笑了一下。他觉得这些捧角儿的贵人都挺好笑,明明就是个乐子,却仿佛不图点儿别的不罢休。似乎若非如此,就不能显示出钱财花费得值当。也不想想,被捧的那个稀不稀罕这些钱财。
许平山起初还存着点儿讨好的意味,现在看来也快到头了。他对秦梅香的耐心越来越有限。这就差不多了,再忍一阵子,也就脱身了。
他慢慢清理着自己,望着池边的皂盒出神。笑过了,心里头猛然觉得有点儿悲凉,并不似想象中那般欢喜。这悲意来得没有缘由,好像是因为身世种种,好像是因为身不由己,却也好像是为了别的什么。
许平山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他的容颜仍然这样鲜亮,离衰败还要好些年。怀璧其罪。
他想起很多人和事。包括那些红过一阵,却没能红得太久的伶人。他们有的是因为痴情错付,白白糟蹋了自己;有的是因为被人坑骗,从戏台重新落入火坑;也有的是不小心触怒了达官贵人,死无葬身;更多的只是单单因为不红了,年纪大了,讨生活变得极其艰难。
他也想起自己刚刚走红的时候,被迫去荟芳里的百味楼为贵人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