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正匆匆接过司务递来的油角,提着早饭就准,却见那些同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对着报纸指指点点,他好奇的走过去一瞥,见着了邹仪和青毓的名字。
笔帖式道:“这官报怎像那些花边小报似的,登个这么玩意儿?居然谷坛投票还真将人给放了。”
司务道:“我倒觉得没甚么,本来这外乡人就不习惯,之前对于外乡人是否禁浴的法案两者票数也接近得很,现下人家帮了好大一个忙,救那和尚一命又如何?”
笔帖式道:“这倒也是,只不过瞧着像话本小报,觉得荒唐罢了。”
司务摆摆手笑道:“荒唐?这近日里荒唐的事儿还少吗?户部的左侍郎顾秋,满城皆知其清廉爱民,却不曾想是那棋城的内贼,居然还叫他做到左侍郎的高位,也是……”
后面的话就不可说了,他摇了摇头,一抬头却瞥见方旌直勾勾瞧着他,兀地想起方旌是从户部调过来的,审顾秋的案子也经了他的手,心下不禁一跳,忙责怪起自己口无遮拦,却见方旌神态自若的走过来,端起来一碗豆腐脑:“刚忘了,这早饭不吃些汤水,难咽得很。”
司务汗涔涔的点头应和,一边应和一边谄笑道:“这豆腐脑可合大人的心意?大人若是满意,我明个儿还替您带。”
方旌便道了谢头也不回的,待他关上门,这才叫在场的几人松了口气。
方旌在桌上一角快速吃了早饭,收拾了下正准备研墨,忽然发现自己袖口沾了少许墨汁,并不浓,但被袖子一带糊了一片,瞧上去脏兮兮的不甚体面。
他静静瞧了会儿自己的袖口,突然低声笑起来。
他不过是突然想起了顾秋的模样,也是这样体面,而他穿着双面绣的衣裳,风风光光。
陈业没了,有顾秋。
顾秋没了,有方旌。
总得有人求索下去。
顺着历史的车辙,在黑暗的泥沼之中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他忙活了一个上午,用完午膳正在看报纸,却见有人递了帖子,打开不出所料的是邹仪他们拜访。
这三人在谷城正是风头盛时,方旌不便同他们明面扯上关系,便命人递了回信,约在他下榻的客栈。
方老爷子虽然气得跳脚但万幸没有断了儿子的财路,方旌了顶好的雅间,本还要请他们吃顿饭,但三人执意不肯,便退而求其次请几人喝了茶。
东山在牢里折腾了许久,但并没有如何亏待他,因而洗了澡换了衣裳居然看上去白白胖胖的,脸色不差。
青毓从见到方旌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乌龟王八蛋,但他到底兑现了诺言放了东山,所以还是捏着鼻子同他道了谢。
方旌似笑非笑道:“大师这是哪儿的话,这本是我分内事,您这样说倒叫我折寿了。”
青毓见他得了便宜卖乖,终于按捺不住翻了个精巧白眼,冷哼一声。
东山不知道他们两人这样不对付,刚刚出狱,觉得呼吸的空气都弥漫着自由的香气,对方旌那可真是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就差拿他裤脚管擦鼻涕了。见状忙暗自扯青毓袖子,殊不知他自以为是暗自,实际一桌人都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