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爷的。”夏天干瞪眼没词了,望着那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鼻子又不争气的酸了一酸。
沉默片刻,高建峰看看表,才下午三点,他自觉好了不少,继续啃着苹果提出建议,“要不,你回去干点正经事吧。”
夏天不为所动,懒得接他的话茬。
“我死不了,”高建峰假装看不见夏天听完这句立马瞪圆了的双眸,“真的,死之前我一定要求见你一面。”
夏天一阵窒息,眼见高建峰吃完苹果又挂上了口罩,鼻子嘴巴都被遮挡住了,愈发显得眼仁漆黑发亮,病了有一个多礼拜,人也瘦了一圈,脸部轮廓倒是更为精致了。当然,现在并不是琢磨一晌贪欢的时候,何况那张脸看得他心里难受,简直像是死了一样的难受。
“高建峰,”夏天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这回你死不了,但我把话撂这儿,以后你要敢死,我就敢不活,说到做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有这么威胁人的吗?高建峰直觉肺里的氧气有点不大够用,刚想说两句插科打诨的话挤兑挤兑这人,又突然不忍心了,只好无声腹诽,心说谁想死啊,可这事也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多大事啊。”高建峰沉默良久,总算想起了自己少年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跟着轻快地耸了耸肩,“都说除死无大事嘛,其实真死了,也就彻底没事了。”
“我就说说,没那么脆弱。”他笑笑,又找补了一句。
跟着,不脆弱的人脸色微微一变,一偏头,视线落在虚掩着的病房门外。
高克艰站在那儿,眼神有点复杂,正凝视着用毛巾为高建峰擦手的夏天。
第67章
夏天顺着高建峰的目光回望过去, 也微微怔忡了一下。
高克艰可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连这么个偏僻的小医院都能找得见。夏天回头的功夫, 满腹肚肠又弯弯绕了好几圈——值此良机, 是不是应该刷新一下老高对自己的好感度?
按说照他一贯的风格,早该想到悄悄放消息给高克艰,好教他亲眼来见识一下什么叫不离不弃, 什么叫死生契阔。但这些天来他一颗心全扑在高建峰到底得的是肺炎,还是非典型性肺炎上头,根本就没工夫再去思量其他。
现在人找上门了,夏天瞥一眼高建峰欲言又止的形容儿,立刻全明白了, 把自己手机往高建峰怀里一塞,一个箭步跃到门口, 啪地关上房门, 跟着咔哒一响,直接上锁了。
门外的高克艰:“………”
合着老子专程赶来看儿子,还没等说上句话呢,就被这小子给拒之门外了?这是要造反吧!
高克艰瞬间怒气上头, 直想一个电话叫他的兵来把病房给连锅端了,恰在此时, 电话就响了, 他按下接听键,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却不是高建峰,而是他此刻正十分懒得搭理的“那小子”。
“叔叔, 建峰需要隔离观察,现在不适合探视。”夏天不紧不慢地解释,“为了您自身安全考虑,还是暂时别进来了。有什么话,您和他电话里说吧,他目前情况稳定,我已经把他的病历给专家看过了,十有八九应该只是感冒引起的肺炎,您不用太担心。”
说完,夏天没给高克艰开口质问的机会,把电话递还给了高建峰。
他很知情识趣地挪到了靠窗的地方,当然了,房间没多大,在哪儿都能听得清,何况高克艰那嗓门,一听就是典型的高血压患者,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多大人了,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简直混账!刚才那家伙说的是真的?还有,等会你跟我办转院………”
听语气是有点急了,大约还是上岁数了,难得这么絮叨,高建峰笑了一声,打断他:“我没事,烧退差不多了,咳嗽也快好多了,死不了。”
夏天在一边站着听着,挑了挑眉。他有点不大满意高建峰成天把生死挂在嘴边,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至于就活够了吗?甭管是洒脱装也好,为掩饰也罢,反正这么吓唬亲爹可是够没溜儿的。
高建峰倒不是没遛,敢“大放厥词”主要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感觉明显好转,他主观判断应该已无大碍,而除此之外,还因为他是经历和直面过死亡的人。
当年那一场洪水,他亲眼目睹许多失去家园流离失所的人,也亲眼见过幼小的孩童被漩涡吞噬,更亲眼见证了以血肉之躯筑起堤坝,待到洪水退去,自己却倒在满目疮痍下的战友牺牲的全过程。
死去意味着什么,在那之前他还真没有概念,他无法想象头天晚上还和他开着玩笑的憨厚青年,几个小时之后突然间没有了言语,安静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白布。
在纯洁无暇的遮盖之下,是今生今生,彼此再也不相见。
那段时间,他曾无数次地想起过母亲留给他的信,也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无愧于心是一件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事——不甘也是一种愧。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对夏天说自己没那么脆弱,可他何尝不知道生命原本就是脆弱的,面对脆弱,除了用嘲讽轻蔑的态度,他实在想不出更能给自己增添勇气的办法了。
高克艰被他的无所顾忌弄得气血上涌:“好好的,弄成这样,你让那家伙开门,我要进去看看。”
高建峰气定神闲:“爸,你是医生么?不是的话你看有用么?你要实在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