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不知怎地想到一年前妙州后衙的那次初见,想到闻臭的那句戏言居然一语成谶,不由得微微翘起嘴角:“谁叫我是你的驸马。”
“是这样啊……”天香点点头,忽然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天香一觉睡到天黑,梦中总是前世的场景。
她梦到自己对一袭女装的冯素贞道:“往后在外面,我是公主,你是驸马;在家里,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你得好生伺候你老公!”
恍恍惚惚,又看到现世的冯素贞嘴角微扬的苦涩笑意:“谁叫我是你的驸马……”
醒来时,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睁开眼,入眼的正是冯素贞好看的模样:“你只是累了。”
天香蠕了蠕干裂的唇:“渴,茶。”
耳畔又传来了那温柔的声音:“我给你倒些白水。等下吃饭时候喝些汤吧,你一天没怎么进食,不好喝茶。”
天香点点头。
冯素贞端了白水过来:“好在当时欲仙情急之下不好做手脚,没有下太多阴阳夺魂。不至于立时发作,就是发作了,也能拖延几日。你放宽心,我这几日会留在府里,你不会有事。”
天香捧着温热的白开水,只觉得换了一袭白衣的冯素贞,也正如手心里的白水一般,虽然没有茶水的浓香,却温和滋润,蕴藉着一缕甘甜。若是每日睁眼就能看到这张脸,不妨多中几日毒。
“砰!”有人忽然撞开了卧房的门,径直向着床边过来。
天香一拍额头,大事儿都记得,却忘了这还有个小事儿,乌鸦嘴还跟前世一样二啊!
不速之客李兆廷拽着冯素贞踉踉跄跄地出了房间,到了庭院里。天香只好趿拉着鞋子,跟到门口,却不好直接掺和,只扶着门框怒瞪着没事儿来捣乱的李兆廷。
见李兆廷竟然耍出无赖招数,冯素贞也是满心怒火,强压着火气,勉强道:“兆庭兄,你喝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她撂下话转身就走。
“冯素贞!”身后忽然传来李兆庭的一声吼,生生留住了她的步子,“我今天就是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呐你!”
良心?呸!房里的天香扶着门框腹诽着,又皱起了眉,她这公主府怎么会轻易把一个醉鬼放进府里来了,还长驱直入径直闯入了自己的卧房。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一阵心惊。看来,她这小小的公主府,并不干净。
冯素贞转过身去,声音也冷了:“兆庭兄,我不是什么冯素贞。”
李兆廷打断了她:“我不是什么兆庭兄!我不是什么兆庭兄,我不是你的兆庭兄!”一边胡乱吼着,竟是一步上前,抓住了冯素贞的肩膀。
天香看不下去了,脱口怒道:“放手!”身随意动,她想走出去,可想想外面那两人的关系,她就挪不动步子了。
冯素贞本就有意反抗,闻声更是下意识地一挣,她身上有功夫,一下就推了李兆廷一个趔趄。她心神不宁,一见李兆廷险些跌倒,方才的怒意就丢到了一旁,立时于心不忍伸出手去想拉他一把:“兆庭!” 手却又是一缩,终于没能伸出去。
她是冯绍民,是状元郎,是新晋的吏部郎中,是驸马,是个男人。但凡男子受到了李兆廷如此羞辱,她不应该以怨报德,而应该怒气冲冲,甚至赏他几道老拳。
她正矛盾着应该以什么态度对待李兆廷,李兆廷已经到了她近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好啊,你这双迷惑了众人的眼睛里还会有眼泪,没有麻木到毫无知觉,没有冷酷到完全无动于衷是不是啊!”
冯素贞虽不是牙尖嘴利,却也是才思敏捷,当着欲仙清谈论道的时候都能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此时此刻,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躲闪着,不与李兆廷的眼睛对视。若自己不是忌讳刘倩,在大考前与李兆廷相认,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纵使相见仍不识”的尴尬境地,他便不会承受这般的煎熬,终日耽溺杯中物里。
李兆廷忽然笑了:“公主说的对,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丧门星,一个十足的乌鸦嘴,一个完完全全的傻子,一个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天香继续腹诽,迟疑了一下,脚下还是没敢挪动步子。
可下一刻她就发现,李兆廷几乎完全搂住了冯素贞:“我要好好地看看你……”
“放肆!”天香勃然大怒,再顾不得什么,几步上前,勉力将李兆廷和冯素贞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