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跟以前一样,就凭他在那儿一站,甭管是亭台楼阁还是村口小巷,都能整出大明星的气势,哪怕现在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警服,都跟他们从社会底层混出来的人不一样。
一点都不一样。
屈战尧呛了口水,觉出了一点苦味。
可是,关河怎么会来他们这片区做片警的?
以他的条件和学历,不该继承他爸的衣钵,在商场大杀四方,或是开个咖啡店,他记得以前关河很喜欢喝咖啡来着。
呸呸呸,屈战尧你他妈还想以前个蛋!
被扰乱了思绪,他没法儿好好冲水,闭上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草草了事便擦干了身体。
开门的时候被蹲在地上的屈小元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归西。
罪魁祸首此刻手里还抓着一摞糖,眼巴巴的看着他。
“哥哥,吃糖糖就不痛痛了。”
屈战尧低头跟她清澈的眼睛对视,败了。
“快去睡觉。”
屈小元张开手臂,大概是想让他抱。
屈战尧一手拎着换洗衣裤,一手扛起屈小元跑到房间,屈小元被他湿哒哒的头发糊了一脸,屈战尧拿毛巾给她慢悠悠的擦着,不知碰了哪儿,小家伙一阵乱笑。
“大半夜发癫啊。”屈战尧勾了勾她的脸,“睡觉。”
屈小元微微抬起头,“哥哥我想见爸爸。”
屈战尧给她掖了掖被子,“哥哥再想办法。”
“嘿嘿。”屈小元痴笑着闭上眼睛。
关河今天一来就逮住简琳,旁敲侧击问了一遍屈战尧的事。
简琳说她也不是很清楚,她被分配到这儿来的时候屈战尧就已经在了,刚开始屈战尧总能卷进一些打架斗殴的不法事件中,但大部分都是别人故意挑衅,屈战尧惹急了才反击,他脾气比较冲,说话办事儿全凭心情,总之,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也比街头巷尾的小混混难糊弄的多。
关河闻言若有所思的笑了。
简琳还说,屈战尧妹妹不是先天性智障,是后天发烧烧傻的,屈小元平时很乖,长得也可爱,大家看她可怜,总是会帮衬着点,可人的耐心有限,又不是亲生的,慢慢的,街坊邻居都见怪不怪了,只要屈小元不闹麻烦,他们也就冷眼旁观,就此作罢。毕竟生活在这片区的,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关河问她,那屈战尧他爸妈呢?
简琳摇摇头说不知道,从没见过。
关河捏着钢笔在纸上划了一道,合上了本子。
简琳想了想说,记得之前听见屈战尧跟人打电话,说他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平时他就在各种地方打工,几乎镇上的每家店都待过,可总呆不长久。
“诶,你怎么对屈战尧这么感兴趣啊?”简琳笑笑说。
关河从沉默中回过神来,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澜,“经常光临这里的人,总得先留个底。”
“也是。”简琳接了杯水,“哎哟,好累啊,希望今天别有那么多鸟事了。”
屈战尧今天浑身都痛,钻车底下修零件的时候差点押着腰。
不过天气很好,阳光普照,老板心情不错,中午给他免费带了饭。
屈战尧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随意抹了一下脖子,一身臭汗的捧着外卖盒蹲在阴凉处大快朵颐。
这是他这两天进食的第一顿。
一是没心情二是真没钱。
这一顿吃得有些猛,午饭过后,没由来一阵恶心劲儿,屈战尧跑去水池里吐了会,胃里都泛酸水。
他想今天发完工资去买点菜放家里屯着,也给隔壁的陈奶奶塞点钱。
顺便给屈小元买点鸡蛋和零食。
这里是他待过最长的工作地方,老板人好,而且一个月了,祝明也没来这儿踹场子找他麻烦,想起祝明,屈战尧想一头扎死在这水里。
吃饱喝足,工作忙碌,导致他没空想这两天发生的种种狗屁事儿,但人总容易乐极生悲,屈战尧就是典型的倒霉蛋。
他刚拿着一千八的工资,钞票都还没捂热呢,厉哥就来了。
厉哥是他们这片区的顶头混混,据说老爸是在市里的哪个局做事的,来头挺大,这片区里的人谁都不敢惹他,平时狗仗欺人,收收保护费,调戏调戏小姑娘,这事儿别人都不会插手去管,反正送进警局里,也就喝杯茶的时间就放出来了。
屈战尧曾经跟他混过,初来乍到时屈小元还处于喝奶的年纪,他身负百债,又没门没路,当时很后悔高中那会儿没好好念书,没文凭也找不到好工作,厉哥救济了他两年,期间跟着他什么败坏道德的事儿都做了。
他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
生活总得继续不是么。
“小战。”厉哥笑了笑,满脸的褶子,屈战尧眼瞅着老板不停在他身边打转,他不想给老板添麻烦,摘了手套推着厉哥出去。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厉哥让一帮小弟靠后,亲昵的搂了搂屈战尧的肩,“你都不上门看看大哥我,只好我亲自来了。”
屈战尧脸上赔着笑,心里满口去你妈的,“这不忙吗?”
“嗯。”厉哥点头,“忙到这事儿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