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婧……”林真小声叫了一句,觉着特别扭。学姐叫张婧,直呼有点没礼貌,单叫名字,又太腻歪。他纠结的样子,在张婧看起来,是可爱到无以复加。在站在辅导员办公室窗前的阎云楷的眼中,却是如鲠在喉。
阎云楷和辅导员谈妥事情,就离开了办公室。他从正门离开,又绕路回了花园。林真已经不在原地了,阎云楷在林真坐过的位置上坐下,闭上眼睛。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林真的味道,阎云楷深深吸了一口,又重重叹息。
如果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他还是阎云楷,还是云少,还是弘宇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他就必须做出相同的决定。这样的身份带给他旁人不可企及的高度,数不清的便利,同时也是沉重的负累。阎云楷偶尔会想象,要是他和林真处在同一高度,林真是否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小五自告奋勇要去找林真解释,被阎云楷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小五那一晚只是向阎云楷坦白了部分事实,因为林真在场。第二天他就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阎云楷。阎云楷听了之后许久没做声。石然和王焱,他一个都不能得罪。至少在目前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不能与他们交恶。
阎云楷十分痛苦。他痛苦的不是林真视他为空气,处处躲着他,每天都打不着照面;而是他遇到这种类似抉择时,林真的重量不足以压倒天秤的另一端,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国内的加工成本越来越高,在南亚建厂的进度刻不容缓。新城电子崛起的速度太快,阎云楷想要在这一领域分一杯羹,不得不选择与石家合作。他们从小就认识,阎云楷和石然只能维持表面的客气,私下里互相看不惯彼此的为人,但两家的合作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受影响。
阎云楷只恨自己没有守在林真身边,如果他一直看着林真,就不会让石然和王焱有机可乘。他们太闲了,z大周边的娱乐场所十分有限,他们以捉弄林真为乐,像在逗弄一只小蚂蚁,林真的痛苦就是他们的娱乐。
就算阎云楷自以为是地平息了事态,他心里也清楚,林真发现真相只是时间问题。但他没想到林真的反应这么激烈,他想尽力补偿林真,林真压根就不给他接近的机会。他塞给林真的手机、电脑,都被退了回来。早晨桌上的牛奶,林真再也没碰过。林真只留下了那三个盆子。
阎云楷在上课时,坐在林真的旁边,已经向石然和王焱表明了态度。之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但林真我罩着,你们好自为之。林真手受伤的那段日子,是阎云楷最后与林真亲近的记忆。他抱着林真,就像抱着他的全世界。他心里虽然焦急,但又出奇地安然。林真还有力气咬他的肩膀,针扎般的痛感是那么真实,林真该咬再重一些。如果他真是一头小兽,长着尖尖的牙齿,一定能把那块肉撕下来,吞到肚子里。这样林真的血液里,就融着阎云楷的基因了。
林真这段时间和那个女生走得很近,几乎天天粘在一起。一起打工,一起在图书馆温书。阎云楷曾躲在一排排书架后,透过书籍与隔板间高矮不一的空隙,观察着他们。那个位子,原本是他的,现在,他再也没有资格坐了。林真不会愿意和一个诬陷他清白的人做朋友,阎云楷做出了决定,但仍旧为这个看似双赢的决定,无限地后悔。
林真在修电脑的地方买了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价格很便宜,质量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林真每次开机后,会去接一杯热水,晃一圈,有时候回来还未必开得了机。临近期末,林真这样每天都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利用价值就凸显了出来。有不少同学向林真借笔记,林真大方地把整理好的重点从电脑拷贝到这些同学的u盘里。可惜这些同学的u盘插入了他们自己的电脑后,电脑就蓝屏了。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林真的电脑是病毒库,连杀毒软件都装不上,大家虽然贪图林真珍贵的笔记,但也无可奈何。
他把手机还给阎云楷后,就只能用寝室的座机和张婧煲煲电话粥。林真的朋友有限,手机的作用不大,他刚买了电脑,手头有点紧,想等过一段时间再买手机。林真不太懂女孩子的心思,他们明明就在同一个学校里,有事见面谈就好啦,为什么一定要打电话。张婧却捧着电话乐此不疲,迎来寝室的姐妹们鄙视的眼光。秀恩爱分得快,她们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为张婧高兴的。她们见过林真,林真请她们吃过饭,她们对林真的印象很好。天知道林真当时有多紧张,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问东问西的,林真的手心出了好多汗,一直往裤子上抹。
林真担心打扰到阎云楷他们,所以都是在寝室门外小声和张婧聊天。电话线抻到了门外,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林真一边听着张婧唧唧喳喳地讲着趣事,一边翻着高中课本备课。这边的高中课本和林真家乡用的不是同一个版本,许多知识点有差异,虽然大同小异,但林真还是每次都认真地备课。他可不想被家长们投诉。
“阿真呀,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张婧撒娇地抗议着,同寝室的姐妹纷纷受不了,戴上了耳机,把音乐声音调大,她们才不承认她们受到了一百点伤害了呢。
同样难受的,还有阎云楷。阎云楷戴着耳机,看着好像在浏览网页,实际却在偷听林真和张婧讲电话。林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即使林真的声音再小,但仍旧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