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好牙膏,把牙刷塞嘴里,叶凡习惯性地抬眼看镜子,看着那张像他又不像他的脸一阵神游,回过神来,叶凡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自己,把早餐吃完把碗刷好,带着钥匙和钱包就出门去了。
这街道和十年之后比,却是有着天壤之别,这会儿还没有建起多少高楼大厦,阳光能越过这边楼房的顶楼一直照到对面一楼的屋里,到处都亮堂堂的。马路是窄了点儿,可关键是它不堵,十年后这条路堵起来那阵仗壮观的,跟一有国家领导人视察,全城人开车出来围观一样,遇上点儿急事儿,就算你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在堵车面前,人人平等。
这条街从街头逛到街尾也没有找到招工的告示,叶凡想了想十年前那会儿的经济状况,于是扩大了搜索范围,在离他家三条街的一家超市找卸货员,叶凡想也没想就报名了,这货虽然累点儿,但是只要有力气就能干,工资还是日结,心里踏实。
这么着一上午就过去了,经过面试,叶凡凭着那孱弱的肱二头肌和一股子愣头青不怕吃苦不怕辛劳的气势唬得那经理一愣一愣的,当即被聘用了。
其实,也就是一临时工,不用签什么特别正式的劳动合同,定了个甲方乙方条款什么的,你满意我满意就成。大致看了条款,叶凡草草签了字,和这家超市订了两个月的合同。
叶凡知道自己大学没戏,但是心里还是留着这么一个念想,你说这人都能一闭眼一睁眼就回到十年前,指不定这高考成绩也跟着这么突然一抽,抽出了个三类或大专来呢?
为了能拿工资,叶凡把从明天开始的工作推到了当天下午,跟着俩五大三粗的汉子来来回回倒腾了五六遍才把一车上的货给卸完。和叶凡一块儿干活的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工,不懂得挤兑人,见叶凡不及他们壮,偶尔还帮衬一下。
这天工作结束,叶凡拿到了他第一笔工资——十块钱整,这搁十年后,打发乞丐人都嫌你寒碜,可现在物价不一样,十块钱都够买上一碗红烧肉还带有余钱。叶凡接过钱的时候,手都在抖,这是他第一笔正正规规清清白白的钱,用他的力气和汗水换来的钱,带着些微
刺鼻气息的油墨味儿在他闻起来丝毫不逊色于什么五号,甚至更香。
叶凡把钱对折了放进自己的贴身口袋里,带着一身酸痛回到家。到家的时候,叶生已经坐在桌子前吃起来了,叶凡洗了手,添好饭出来,叶生的酒已经喝了小半杯了。
平日不怎么干活,猛地发力,叶凡有些吃不消,拿着筷子的右手抖啊抖,连粒花生米都拈不起来,左手也好不到哪里去,端着碗一直颤,要不是抠着碗沿,真能给摔了。
叶凡满脑子都是挣了钱的喜悦,他没有注意到叶生放到嘴里忘了嚼花生米,兴冲冲地说:“爸,我今天找着工作了,大伙儿看我年轻都帮衬着我没怎么让我干重活儿,哦对!”说着,叶凡放下手里的碗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汗水浸湿的十元钱放在叶生面前,他抽抽鼻子,“不算多,但我就干了半天,明天钱肯定能拿的多些,等我攒攒,够钱了再请您下馆子。”
叶生没有看那十元钱,也没有搭腔,还是自己喝着自己的酒,自己吃着自己的菜,叶凡看叶生这样心里也憋闷,但是一想好歹老爷子还活生生地坐在自个儿面前,最后那一丁点儿不满都随着烟消云散了,他又重新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
☆、002
刷完碗,叶凡跟着叶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叶生喜欢看新闻,专门调台就搁那儿不动,每天一开电视就是。叶凡有些累了,这身体还没怎么经过锻炼,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但是难得叶生没吃饭完摞下碗就进屋或者出门儿,怎么着都得给个面子陪着坐坐不是?
叶生看着电视,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印象中,叶生只抽一种烟,那烟有一特好听的名儿,叫牡丹,虽然名字听上去斯斯文文的,但是劲儿特别大。叶生走后,叶凡也只抽这一个牌子的烟了,抽得猛的时候,一天能下去两盒,完全是不顾命了在抽。
打从叶凡有记忆以来,叶生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他打小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因素的缘故,叶凡特别地早熟,他从来不问自己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也不问为什么大家都对他那么冷淡。
还光着屁股蛋子的时候,他一个人闷着头看蚂蚁搬家能玩上一天,然后光着脚丫子奔回院儿里,吃饭——他对饭点总是把握得很好。人家窝一块儿打弹珠从来没有他的份,警察抓强盗他也不跟着掺和,一直都独来独往的。
小孩子是群居生物最完美的体现,谁落了单谁就会被排斥在群体之外谁就活该被欺负,但是院儿里没有人敢欺负叶凡,因为只要被别的小孩子欺负了,叶凡能不顾命地打回去,即使比人矮上一大截,真干起来他都不定会吃亏。大人听说是他打的人都不怎么找家长评理,因为知道没人愿意管他。
要是非得打个比方,叶凡就是那各地交界相邻的三不管地带,任由着他上天遁地,无恶不作,再怎么掀风起浪,都没人拿他做个数儿。
再大上一点儿,叶凡开始上小学了,渐渐就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不亲他,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见他了。
叶凡出生的时候,他妈难产,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看都来不及看上一眼,叶生被告知自己妻子在生产的时候死亡时,一点儿心理准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