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读卷官,直接由天子御览?
杨瓒挑眉,发现谢丕、闫璟等人也是如此,当即吹干墨迹,将策论交给中官。
读卷官再次仰视天子,这不和规矩!
弘治帝侧过身,装作没看见,决意任性到底。
为了儿子,他容易吗?
天子这般,众人再怒也没有办法。
还能和天子抢不成?
八份策论呈上,弘治帝逐一翻阅,并未马上做出评鉴。
小半个时辰后,宁瑾亲自传命,道:“宣今科明经谢丕御前问话。”
谢丕站起身,绕过桌案,端正行礼,口称“小民”。
虽有功名,到底不是官身。哪怕有个大学士亲爹,依旧是“民”。
奏对之时,谢丕长身而立,不慌不忙。详述策论之议,更是言近旨远,颇有见地。
读卷官都微微颔首,对谢迁投以羡慕眼神。
好儿子啊!
天子很是满意,待谢丕将要退下,开口道:“果真麒麟儿,不负朕言。”
一句话落地,即是为谢丕正名。
京城中再流言四起,也影响不到他半分。相反,质疑谢丕无异于质疑天子。继续疯传流言,是想和今上对着干?
想死还是想死?
十四位读卷官均老神在在,半点不觉奇怪。
坐在第一排的闫璟却是垂下头,双拳握紧,脸色隐隐青白。
待谢丕退下,丹陛前的中官扬声道:“召今科明经杨瓒御前问话。”
谁?
天子神来一笔,众人皆措手不及。
杨瓒起身行礼,视线扫过前排几人,很是诧异。
这几位还坐着,怎么就轮到他了?
第十八章 殿试 三
抛开心中疑惑,站定御阶下,杨瓒再行礼。
三百明经的目光刺来,如芒在背。想要泰然自若,实是相当不易。
翻开杨瓒的策论,弘治帝开口,第一句话并非表扬,而是询问。
“朕问子诸治国之论,子不言边患政令,户籍民生,反大谈商道,其为何故?”
话一出口,十四名读卷官不动声色,多数贡士已是讶然。落在杨瓒身上的目光,渐由羡妒变成轻蔑,甚者更带几分鄙夷。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
商人逐利,有悭吝之名,多为世人所轻。
天子垂询治国良策,纵然身居乡野见识浅陋,不晓得北疆鞑靼、南疆土司,也该阐述政令兴弊,民间匪患,流民逃户。
大殿之上,天子之前,大谈商道,简直不知薡蕫,不知所谓!
胡贡士之流更是冷笑不已。
甘与末流为伍,不知羞耻,实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天子圣明,宣其问话,非是青眼有加,必是不满其文,视其为庸碌,欲当众斥责。这般胸无点墨、滥竽充数之辈,将其当殿黜落,方可大快人心。
杨瓒被大汉将军拖下去的情形,仿佛已呈现眼前,胡贡士笑得愈发得意。
李淳等人面带忧色,却是帮不上忙。谢丕一扫方才的笃定,视线落在杨瓒身上,也有几分担心。
天子之意,实难以揣测。
果不喜杨瓒之言,当殿斥问,该当如何?
面对天子的询问,读卷官的不动声色,众明经的质疑,杨瓒目光平视,气韵沉稳,不见半点忐忑。
见其表现,弘治帝只拂过长须,未做表示。
宁瑾靠得近,自然捕捉到天子一闪而过的神情。
两个字:满意。
天子尚等着回话,杨瓒不能耽搁。深吸一口气,开口言道:“回陛下,小民言商,实为论民生。”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