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跪至像前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
站在她身后,看她躬身朝神像默祷祈求,姿态虔诚,说了许久。
而后被她领着走向庙殿后方,宽敞的庭院紧傍着湖畔,院中只有一龙锺老树,根盘错结、枝繁叶茂,却是他认不出的树种。
最奇特之处,是在低垂的枝桠上,结满了五色彩带,迎着湖面吹来的微风,徐徐飘荡,见少女自袖口取出两条丝带,上前繫至树上。
有些好奇她的举动,她思考半晌,以简单的只字片语解释,「舅舅、随大哥,平安,回来。」
他低头看着她,笑道,「我也有?」
她用力点点头,「要平安,要回来。」
揉揉她的髮,「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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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高墙上旌旗飒扬,长城脚下,黑冑士兵三骑成纵,鞍后各繫备马两匹,列队等待出关。数千骑兵,身负长枪角弓,鞍挂短刀箭囊,磨锐的兵器,在日光下闪耀着冰冷的银芒,骄阳照落,将士双眼隐藏在头盔阴影下,脸上不见激昂,不见恐惧。
出了关门,山脚下,是与城墙里侧相同的草原景色。
数百年前,他们的祖先,自墙外攻入墙内,一路往南,大军直入瀚河北侧,佔领去南人大片国土,后定商丘为都,称帝立号,始而有国。
数百年后,曾是故乡的北漠,已落入鬼人手中,以长城为界,当年南人靠这座磐延万里的石墙,顽固抵抗他族的侵扰,如今换为国人守在城墙后,仿效南人当年方法,抵御北方鬼族。
鬼族原只是北漠一支小小部族,后统合漠上其他氏族,在数十年间壮大起来。两边交战经年不断,虽然时有议和,皆不持久。
今年初春,营中日常操练逐步加重,加上鬼人不时的骚扰,新兵苦不堪言,老兵则隐约有大事将至的预兆。
至夏,朝中节使诏发镇北各营,集结正军,从征北大将军,速猝进军北漠。
辽阔草原,马蹄将地面踏为秃泥,卫队最前头,统率大营的将军端坐于战马背上,头盔下的鬓髮双白,精亮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玄翼将军,他的父亲。
单名隼,出身边镇农家幼子,三岁能骑,五岁能射,少时从军,以一铁枪杀敌无数,屡建奇功。年轻时为人骁勇不拘,锋芒不藏,数度衅敌冲阵,笑傲间斩落敌将项首,威名遍及边境。卅三岁娶朝中文官长女辉氏,于首城大婚后,将军携妻北返戍地。
年后,长子诞,辉氏将孩子取名为随,笑道,「郎君性子好善嫉恶,素不忍不能忍之事,只是啊,当娘的,虽然希望孩子同他父亲一样忠直勇武,却也盼望他能多点柔软,谦随知让。」
将军夫妻感情相睦,家室和乐,昔时边城人家,有孩童哭闹不止时,其母一搬出将军名号,总能把小孩吓的止住哭泣,后来当年的小童长大了,想以同样的话语,恐吓吵闹不休的弟弟妹妹,却只得到一个反应,「哥哥骗人,将军才不可怕呢,人家上次听娘说,将军把小宝宝带到营中溜马,回去后还被辉夫人骂了一顿呢。」
听完同袍有些感叹的描述,随只是笑而不语。
自娶妻后,原本耿介严肃的将军,逐渐能看出改变,北境人民皆知,墙外的鬼方又如何不晓。
越不过战士驻守的防边,杀不到将军府所在的新城,那幺暗中潜入的间细呢。
手无寸铁的怯弱小妇人,杀不了将军及府中亲兵,却有办法带出尚在蹒跚学步的幼童。
亲兵发现后,在城门前阻下妇人,掀开车板,找出深藏在毛皮之下,睁着眼,未哭未闹的稚童。
妇人身是国人,嫁与鬼人,言道因丈夫稚子被挟,才不得不为之,声泪俱下,只跪求将军相救。
将军未问,直杀之。
辉夫人不忍,将军向她解释,「据报,此妇要出城门时,神色自若,没有半分异样,藏匿阿随的手法亦十分仔细,足见娴熟,绝非常人之流。」
辉夫人摇首,「郎君啊,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有时能做出连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
鬼人窃子,有惊无险,最后造成辉夫人不得不携子离城的,反而是国人自身。
时年春,随三岁,北营将军亲自领兵,率轻骑奇袭鬼方,以最少的伤亡,生擒对方大将。
随着将军在边境声威高涨,朝中开始出现异声,彼时君主年已六十,朝中无论大小决策多赖宦臣,就此事,隼将军曾上书严谏,在彙报军情同时,毫不掩饰句中批评,暗中惹怒不知多少人。
自古,功高震主,难防二心,始终是为下者鞠躬尽粹后,最末最常得到的评价。
在朝中当官的岳丈,将消息透过家书隐晦传达给女儿。
不久,辉夫人带着儿子,随着丈夫献俘军伍,于成亲后,第一次回到商丘,然后就此定居故园,以身为质,究其一生,未再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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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蓝空晴朗,山坡下,一团团雪白绵云落在青草地上,近看是上百只灰扑扑的羊群正忙着低头吃草。
羊群外侧,一只原本静静趴在石上的大黄狗,突然翻跳起来,快步跑向乱石堆。
乱石堆中,蹲着一位穿着青蓝长袍的孩童,在他身旁放着一个大大的竹篓,用来装放捡拾到的乾马粪。
孩童回头看向护在自己身后的大黄狗,一脸茫然。
地面隐隐传来震动,大黄狗紧盯着不远处的山坡,低呜露出森然白牙。
随着声音逐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