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眼珠四处乱看,看了屋里陈设简单,撇撇嘴:“我还当你享福当少奶奶兰?连个老妈子也没有,还得一个儿熬药兰?啧啧,真是可怜兰!”
“妈妈您儿不是把我当死人给卖了?这从阎王爷手里挣回一条命来,就烧了高香了!还少奶奶,我可没那福!”嫣红也夹枪带棒地顶回去。
“天地良心兰!你病了我没叫大夫看?趟炕上一个月,哪天不是汤汤水水的伺候着?这一出了门子,就不认我这妈妈兰?怪道人们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这两下全占了,可不是无情无义!”说到这里,这老鸨居然真掉下两滴泪来,“旁的不说,就这几年,那好衣裳不是尽着你穿?好吃的不是尽着你吃?首饰头面不是你要啥样儿的给打啥样儿的?……”
嫣红见老鸨说个没完没了,心中怒火中烧,想起以前挨的打、挨的骂,动辄点蜡烧香疤,脱口打断她的话:“我说王妈妈!”她特地咬了音,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被你卖了,再不是你手底下的姑娘了!你也犯不着来我‘家’里调教我!我自有我男人调教,愿打愿骂凭他喜欢,再咋轮,也轮不着你!”
老鸨听了她的话,脸上一红,听了下来。好在出门时抹的粉厚,这红了也看不太出来,她正了正衣裳,咳嗽了一声,换了语气说道:“看看我这张嘴!红儿,妈妈对不住你兰!知道你不光是为了一个儿(自己),更保住了咱茶室。你就是那穆桂英!这不缺了你这挂帅的,买卖(生意)一下就赖(不好)兰!这个月上就走了好几个,眼见着就不行了!”
嫣红听了心中暗喜,终于让这老鸨遭到报应了,开不下去才好呢!嘴上却说:“妈妈手段高,会围人(交际),再买上几个小的,调理调理就出来了,咋能说不行了?尽是笑话!”
老鸨听了这不阴不阳的几句话,心里暗道:“让你现在得意!一会儿看你咋办?”脸上故意哭丧着,假惺惺地抹了抹眼睛,又说:“唉!不顶兰!上回叫你唱,你出了事差点死了。咱茶室就让罚了一圪蛋(一大堆)。这不,不知道应(从)哪知道你没死,非要我交人,不交就要拆了招牌,抄家兰!没了我这才腆着老脸来求你!你要不管,妈妈我可就活不成兰!”说着就呜呜噎噎地哭起来。
嫣红听了如同五雷轰顶,心叫道:“完了,完了!”顿时六神无主,连手里的笸箩也丢了,里面的针线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