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王妈妈见吓住了嫣红,作势擦擦眼睛,收了泪,叹着气说:“这下知道厉害兰?你以为你能跑了?那时候让你去,你去就完了,好不好唱上两句,领了赏钱走就是兰。何苦闹到这步田地?啧啧啧,真是不值!”
嫣红定了定神,慢慢捡起落在地上的针线,又将王妈妈的话寻思了一回,疑惑地问:“到底是谁行(寻)我?咋知道我还活的呢?”
“你甭管咋知道兰,这回好好去,说是重重有赏兰!”王妈妈也不解释,反说起了条件,“给三十块大洋兰!赎你的时候,我就要了十块!可赔死我兰!咋说也让妈妈回回本儿不是?咱俩二一添作五,行不?”说完就瞅着嫣红,伸出两根手指头。
嫣红见老鸨这样说,又见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心想这给钱多半是真的,怕是已经给了一部分,要不然无利不起早的“王妈妈”怎么会亲自来?多半已经应了!来这里又是吓唬又是分钱的,又是想拿住我,好做样子!想到这里,她冷笑着看着老鸨,也不言语,两只手掺着只是笑。
见嫣红不搭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王妈妈觉着她已经察觉自己的意图,遂低了头,暗暗思忖怎么对付这个看似精明实则心软胆小的婊子。想了片刻,使劲挤了两滴泪出来,她抬眼看着嫣红,说道:“我儿,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兰。没有天大的事那是绝对不告饶的!实话跟你说了吧!前日从德王府里来了个当差的,指名道姓地要你出来接客,我说你死兰!人家眼对鼻子地说刺杀总管那天见你去听戏,莫非见着鬼兰?我只好实话说兰。人说就是想听你唱一段,旁的啥也不干,就给三十块大洋呢!”见嫣红还是不动声色,她又接着说,“说是你这回要是再不去,就要拆了茶室,姑娘们都抓了去军营里去!你说那还有个活?嫣红我儿!以前都是妈妈我对不起你兰!可其他姑娘们可没对不住你,背过我给你昧下多少东西,你当我不知道?真还能让你净身子出门兰?”
嫣红听说要把其他姐妹都抓去军营,心里不由得一紧,可对老鸨的话总是半信半疑,决定还是不搭茬,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老鸨说了这半天,见嫣红只是不答话,心里又气又急,可现在毕竟她已经不是自家院子里的姑娘,也不好发作,心里只恨恨地骂:“你个小骚蹄子!没良心的货!我还收拾不了你兰?真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兰!”脸上却还堆下笑来,说:“红儿啊!你就算不为我,也不为其他姑娘们想兰,那也得为你男人想想吧?他不是在警察署应着差兰?”听到这里,嫣红突然警觉地抬起头看着王妈妈,老鸨见抓住了她的软肋,心里暗暗发笑,这女人一旦成了家,为了男人孩子一个儿(自己)的命也不是个命兰!接着又说:“人家来的人也知道兰!你说你要是不去?万一你男人差事丢了咋办?看你这肚子也有四个月了吧?大人孩子总要吃饭兰!”
嫣红听说到守忠,心思就乱了,又听得可能会丢了差事,手猛地抓紧笸箩,一时也没了主意,腿也开始抖了。
老话说“打蛇打七寸”老鸨见这下说到嫣红的软处,心里得意起来,更是乘胜追击,接着说:“就说你男人是个有良心的,为了你不怕丢差事。那些个人知道你俩成了两口子,能好好放过去?你也知道,这是要连坐的兰!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已经让家(人家)惦记上兰,能逃脱兰?”
“难道就只有答应这一条路可走了?我一个儿不要这条命也就算了,可怜肚里还有个小的,要是真连累了他,那我这死也死的不能瞑目了!这可怎么办呀?”嫣红心里一时思绪万千,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脱口就问了一句:“就只唱一段?旁的啥也不干?”
老鸨一听“有门儿!”赶紧接口道:“就唱一段!不去宪兵队唱,去德王府里。现下德王也不在厚和,不过是几个总管和底下的小官们,再有就是宪兵队派几个陪客的,再没旁的人了。不是说‘日满亲善’‘满蒙一家’么?时不时的也得红火一下兰!咋样?去哇?”
“这我可不能这会儿就答应,说啥也得等当家的回来。他让我去才行!他不让去,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去!”嫣红听了她的解释,虽说觉得没啥大问题,可是还是觉得得守忠做这个主。
“行行行!啊哟哟!原来在我院子里那股劲气哪去了?看看这让男人拿得死死儿地兰!”老鸨眉开眼笑地揶揄着嫣红,“那我就回去等你的信儿兰?明儿个就让叶子把你的衣裳头面给你送过来,就身上这些个破衣烂衫的,出了门不让笑话兰?行了,我走兰!甭送!”说完,她就下地往外走,见嫣红也没有要送的意思,撇撇嘴扭着粗壮的腰身出了门。
嫣红见老鸨走得远了,忙过去把门插上,针线也没心思做了,丢了笸箩在炕上,自己也躺上炕来,翻来覆去地等守忠回来。躺一会儿,起来扒在窗户上眊眊(看看),坐下又拿起针线,听见院子里有一点响动,也抬起眼仔细看看。眼见终于快挨到晌午了,她胡乱热了些饭菜,心不在焉地漏放了水,差点儿把锅也烤裂了,就这样胡的胡、焦的焦扣在锅里。她把马蹄表(老式闹钟)搂得跟前,看着秒针一圈一圈地走,十一点、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一直等到快一点了,院子里才传来守忠的脚步声,嫣红忙得跳下地,开了门,站在门口迎接,见守忠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