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愠怒,自然也不会有该有的怜惜和内疚。
他的眼中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但不幸的是,我的脸上最像他的便只有这一双眼睛。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看懂了眼前的这个人。
紧接着我问了一个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若新帝登基,爹当如何?”
“为人臣者,自当尽心辅佐。”
“是尽心辅佐还是取而代之?”
诛心之语一出,爹仍毫无反应,他不答不言,不驳不辩,就那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好戏。
我继续道:“你本以为我不会对未来的新帝动情,但我动了。如此一来,你便怕我入宫后和他成了恩爱夫妻,从崔家人彻底变成楚家人。到了那时,多年来精心培养的棋子非但不会帮你,还反将你一军,一向算无遗策的崔大将军是绝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的。”
一语道罢,我心中却没底,我不知自己是否真正点破了他的谋算,揭穿了他的野心。
因为他仍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无慌张亦无愤怒。
似乎于他而言,是也好,不是也罢,反也好,不反也罢,都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片刻后,爹平静地笑道:“当初宁愿杀了他也不愿嫁他的是你,如今非他不嫁的又是你,当真是有趣。”
爹顿了片刻,又道:“但你要记住,你要选的可不仅仅是你的夫君,还是天下的主人,你便不为天下人想想?”
我沉默了片刻后道:“若为天下人着想,我也选他。”
“为何?”
“世子殿下无论才德品性都可谓是上等,放在过往的历朝历代至少都是位守成之君,但很不幸,他遇到了爹你,他绝非你的对手。加之,女儿认为从这几年世子初涉朝堂的政绩来看,比之君位,臣位更适合他,最会识人的杜白大人也曾夸过世子殿下‘若不身在帝王家,你必为王佐之才’。”
爹笑道:“看来在清北派修行的日子你也没放下对朝堂之事的涉猎。”
“爹吩咐的事,我岂敢不为?”
“你说世子是守成之君,那他便是一代英主了吗?”
我摇头道:“他是一张白纸,这张白纸到底会成为一幅传世名画还是一张涂鸦废物,现今无人能说得清。兴许他就是一个庸才,继位之后,这世上也不过多了一位极易让人摆布操控的昏君,这自然是爹最想看到的情景。”
爹笑而不答,将棋盘上的白王移了一步,孤立无援的白王便到了棋盘的角落之处。
我道:“但兴许他不是庸才,而是一位天才,一旦继位。”
爹接道:“就像猛虎挣脱了樊笼,那时的他便会成为比世子更难以让人掌控的人物。”
我淡淡道:“你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野心。”
爹微微一笑,反问道:“方才我否认过吗?”
“那你敢赌吗?”
你敢不杀他吗?你敢让他继位吗?你敢让我嫁给他吗?
我认真地看着爹,极力探寻他眼中藏着的答案,而爹也在同样认真地看着我。
这场对视我绝不能先退半步。
最终爹先垂下了眼,继续摆弄起他的棋局。
他淡淡道:“我不喜欢赌。”
我紧逼道:“你非赌不可,我知道无论是小崔府中的人,还是暗剑卫的人,我都信不得。所以昨夜我见盛安公主时,便交给了公主一封信,请求她将信转交给外祖父。那封信中我告诉了外祖父许多事,告诉了他有皇子流落在民间,告诉了他那皇子现今在何处,最重要的是我还让他知道你已对皇子起了杀意。你猜外祖父核实信上所言后,是否会立刻禀明陛下。陛下若知晓后,派人去寻血脉,寻到的却是尸体,到了那时,你说这罪名会落到谁的头上?”
爹没有看我,笑着看棋道:“你在威胁我?”
我强装镇定道:“我只是想请爹赌上一把。”
语毕之后,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全然打湿。
爹未赌,但我却先上了赌桌,我在赌这番情急之下编造出的谎话能否骗过他。
哪怕在他面前,我多半是十赌九输,但我却还是想赌上这一把。
爹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再度抬起了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一眼之后,他眼中的玩味之情越发甚了,最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道:“我差点便被你骗到了。”
差点。
差一点。
一点之差,往往便会劈开一道天堑鸿沟。
我忽然知道我错了。
在那番谎话中,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爹将错误毫不留情地点了出来。
“只因你忘了一件事,大公主和你交好是因为谁。”
楚宓作为最尊贵的嫡长公主,从小便是一个极自傲的女人,所以她的朋友很少,在她眼中很少有人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
因为论家世,没有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