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的周太后余光扫过薛云希,不免心疼起来。她素来霸道蛮横,做事全凭心情好赖。也就因此,旁人对她褒贬不一。可她知晓自己所求为何,并不在意这些。今见她兴致恹恹,不难猜得她心之所想。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心思还是做母亲的最是了解。
身为皇家女,易得无上尊荣,最是难求莫过于事事遵从本心。周太后无奈地微叹口气,举樽自饮。
黄云腾腾绕西山,筵席终是散了。
趁着机会难得,周太后想到此前还不曾亲见过这位外甥媳妇,便着身边的宫婢召了司檀去往偏殿。恰好皇帝有要事找闻亦商讨,千万遍交代过后,闻亦还是不放心,便找了薛云希来。
薛云希也没推辞,再三保证会好生照看她。
瞧他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加上宴的上狗腿讨好,真不难辨出他有多宠这位小夫人。毕竟自己的后半生幸福还得靠这位表哥出主意,她当然得没出息的巴结着。否则那长在自己身上的婚约丢不掉,她哭都没地方哭。
偏殿也不远,司檀跟在薛云希之后,没走上多久便到了。
一想到要自己一人来面对周太后,司檀就紧张。不止紧张,害怕的成分好似更多。进了殿,她也没敢好奇乱看,低着头规规矩矩行了礼。
“莫唤的那样生疏,当改口称一声姨母才是。”周太后和颜笑着,便示意身旁的嬷嬷扶她起身。
她声音与殿上相比,轻柔了不少。司檀听着感觉她有气无力的,像是有些疲累。低着头怯怯道了一句“姨母”,才缓慢的起了身。
“到哀家身前来。”她伸手示意司檀走近些,涂着丹蔻、修得讲究的指甲,趁着纤长的五指像是细腻柔和的白玉。手自玄衣绛红大袖中伸出,映得更是白净。
宴上司檀没敢细看,现在这样雍容华贵的人就在眼前,司檀更是不敢看了。她低眉顺眼地往前挪了几步,离得不远,能闻见她发上抹的月季香精的味道。
之前听人讲过,说是太后不爱牡丹芍药,偏喜月季。每年各地藩王为讨个好,接二连三的将有关月季的物品搜刮来送入宫里。她的宫苑内也是种满了月季花。听说整片整片的,很是惹人。
现在来看,这并不是传说,是真的。
见她绷着脸,周太后也不怪罪。笑笑拉过她黏糊糊的手,很是仔细的端量着。她道:“难怪闻亦那小子哭着求着要娶,这么个粉嘟嘟的小人儿,看着怪是讨喜。瞧这双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也不知是真是假,近身嬷嬷、随侍宫婢皆是笑颜相合。
司檀的注意力都在那句“哭着求着要娶”上,也没听得太清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想象闻亦那模样哭着求着,该有多难看?
想着想着,司檀便抿着唇笑了。
她一笑起来,两弯浅浅的梨涡像是浸了美酒,映着水润的圆脸,可爱的醉人。周太后好似更加喜欢,忍不住的就想伸手去摸摸她肉嘟嘟的脸蛋。
司檀一惊,发觉失礼,迅速敛神收笑,低下头去。
“都是自家人,不必紧张。”周太后拍拍她的手,稍一停顿,继续道:“算算你们成亲也没多久,该早早准备着再添些福气。那府里就你们二人,也着实冷清,若能有个孩子下地跑,该多热闹……”
司檀原还不知她说的添福气是什么意思,也没深想。可越往后,周太后说得越清晰明了,司檀就不知如何应对了。只觉得脸颊发热,两耳朵也像是着了火。
薛云希掩唇一笑,上前道:“母后逢谁都要催上一催,要赶得上催子观音了!表嫂比我都要小上两岁,您这么说,可别把她给吓着。”
周太后斜眼瞪了一眼薛云希,嗔怪道:“你整日不做正事的胡闹,也能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
得,引火烧身了……
薛云希撇撇嘴,立刻安安静静站着。她怕她再多说上一句,这位天天惦记着抱孙子的母后就该要转过来催她。
闲聊了几句,说的也都是好好调养身子的话。调养身子做什么?回府生孩子啊!司檀听着这些话,发觉耳朵都要烫熟了。
直到一旁的宫婢便提醒说,该转往上阳宫,周太后才停了下来。
这圣寿节宮宴向来盛大且漫长,自红日当空起,到日影西斜止。送走参宴宾客,还应转至內宫,与一众妃嫔同庆。
也就是说,太后自金鸡三唱起榻,到月上中天才能回宫歇息,期间几处转换,无半刻停歇。
自己的寿辰,按普通人家,应是乐得清闲。可这一整天来回,又是朝贺,又是宮宴,周太后明显体力不济。好不容易能稍稍歇息片刻,她又唤了司檀来。现在看看时辰不早,确实不能再多留。
出了殿门,司檀明显感觉轻松的舒了口气。
轻松是有了,可一想到太后说的“添福气”,她的脸上就又晕起一层红,嫣红的烧人,比现在天边未散的晚霞都要浓重。
好羞人的话!
她默默叹一句,扑棱着脑袋,想要将这些都给抖掉。
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