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原谅我的人。」
居然能轻松地说出这种自大的话,天香不可置信地望了冯绍民好一会儿。「你——」
「例如这次的事件好了,你不也又原谅我了吗?」冯素贞微微一笑,但那眼中的酸涩与自嘲却晶亮清晰。
天香不解地皱起眉头,低声问:「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呢?」
「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公主,我刚才说过了,今天让我们觉得难过的事件,来日可能会带来幸福。相反的…让我如此感激欣喜、你那无私的原谅,我不得不怀疑,将来是否会因此为你自身迎来悲剧。」
秀气的眉头仍是深锁,天香一点也无法明白冯绍民的悲观思想所为何来。「你难道总在觉得快乐的时候,便越会感到悲伤吗?」
这个啊。冯素贞淡淡地笑了笑。「或许是带点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愚昧吧。别太介怀,公主。」
这种别脚的理由当然说服不了天香。驸马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最通晓事理的了,无所不知的他岂会不识愁滋味?就连她都觉得,最近自己已
经尝遍所有诗词中的悲欢苦乐,更何况是这个身世成谜的冯绍民?
「你、故乡在哪儿?」
「妙州。」
「妙州还真是地灵人杰,前有冯知府之女,后有乌鸦嘴李太傅和臭男人冯丞相。」
「过奖了,公主。」冯素贞心里吐出大气,闭眼喝了口水。不断延后的真相只会加深创伤,是有意或无意?天香还是没接下饵。
有意或无意?天香别过头,望着大门敞开的光明景色,正巧掩饰住藏于眼底的逃避情绪。
「唉,外面看起来是那么自由啊,真难想象只隔一道墙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知道天香为何而感慨,冯素贞特别斟酌了用语。「若你的心不自由,无论身为平民或公主也都不自由。当你不愿展翅遨翔,就算别人给你一双翅膀,你还是只能站在平地、仰望永远到达不了的天空──甚至,翅膀只成了累赘。」
天香想起自己与太子冲突,认同地说:「木鸟其实可以有心的,反倒是人,常常没有心。」
冯素贞喝完最后一口茶。「公主,你先去歇息吧,宿醉未解不是吗?」
「我没事啦。」天香无所谓地挥挥手。
「说谎。脸苍白得吓人,应该是头痛吧?」
天香粗鲁地揉着自己的脸,想要增加一些健康的颜色。「是宿醉吗?还以为是被太子老兄气的呢。」
「说到这个。」冯素贞放下杯子,发出低叹。「为了让你早上能待在房间休息,我还特别在解酒汤里加了安眠的药草,可是那点效力对公主你而言似乎无丝毫用处,还是大清早就跑到不见人影。再者,你哪个地方不去疯,偏偏找太子?你都不知道当我听到通知时有多担心──」
「──哼,你也会担心我啊?」
被念得有些心烦,天香想也没想地回嘴,空气顿时由沉默占据。她狐疑地回过脸,看到冯绍民那双形容不出的哀伤眼神。心头刺痛,内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公主,你这么冲动,叫我如何安心放下你?当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又要如何保护自己?」
「你为何会不在我身边?」天香抓着冯绍民的袖子,语气急切。「你要去哪里?」
「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会去的。」冯素贞安抚性地扬起微笑。「只是说说而已,别紧张。」
「不要说这种话,我不喜欢。」
「好,我不会再说了。」
「──就算你要离开,我也会去找你!」天香握住那双手、惊人的纤细柔软。「我是说真的,我一定会去找你!」
「好好,那我就等你。」冯素贞依旧笑着,黑眸深邃神秘,看不清真实情绪。「这一次,就由我永远来等你吧,公主。」
结果、天香被驸马哄上床睡午觉,代价是冯绍民也要跟她一起午睡。敌不过死缠烂打,冯素贞只好乖乖听命。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只是一直忍耐着而已。照顾醉酒的公主一夜后,她早就相当疲惫,加上这几天总在书房累了就趴着桌子打瞌睡,几乎快要忘记床的滋味。如今,能在天香那深情与熟悉的气息中入眠,这个诱惑对精疲力尽的她来说根本拒绝不了。
好怀念…。床上,天香如往常侧身抱住冯绍民的胳臂,一脸满足地闭眼叹息。回到公主府后起算,这是两人过了十几天的再次共眠。驸马的身上还是这么好闻,对此现象,身为妻子的她可是十分满意。
冯素贞平直地躺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也侧过身,伸长手臂抱住天香。「抱歉,我比较习惯侧睡。」
好烂的借口,她暗骂,亏自己还是一品丞相,却为了掩饰想得到温暖的软弱而说出这么可笑的理由。幸好,天香只是红起脸,由着她依赖抱住,没有搓破这漏洞百出的谎言。
跟往常不同,冯素贞很快就睡着了。天香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睡颜良久,确定对方已经熟睡后,悄悄自包围自己的怀中抬起一只手。缓慢的、小心翼翼地,她的手来到冯绍民的发带旁。
——再这样抖下去,会把他吵醒的。
天香将根本没碰到发带的手放下,改为轻抚着冯绍民红肿的脸颊。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在虚幻的梦里也好。所以、求你了…」天香的轻喃,并没有流进对方的耳中。「求你,别说出我永远不想知道的事,好吗?」